他沒等苑偉回應，就從袋子里搶來了半塊饅頭，剛要往嘴里塞，卻又蹭了下苑偉手中那塊上的綠糊糊。

饅頭入口的時候，一股反胃的味道嗆的他直翻白眼，但還是大口咽了下去。

盡管心里很清楚，他對苑偉的要求的確有些過分，但如果想把他培養成自己未來的得力助手，必須下狠心。

但苑偉不是其他人，而是自己前世的救命恩人，看著他受罪的樣子，他也只有這種方法來懲罰自己。

連漱了好幾次口才壓下那股臭味，江曉然吸了半天新鮮空氣，覺得腦子清醒了很多，開始和苑偉商量自己的想法：

“我估摸著一到一個半月后，咱們和劉朝陽的那家新公司手續就會下來。我想和你商量個事，新公司的股東名冊上只出現你的名字，而我的股份暫時由你代持，你愿不愿意？”

“哥我聽不懂，反正你說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苑偉大大咧咧地把身份證扔在桌上，繼續啃他的臭豆腐饅頭。

“那不行。”江曉然的表情罕見地嚴肅：“親兄弟還要明算賬，更何況你現在是我的合作伙伴，有些事情咱們要說在前面，我這么做是有我的考慮，你過來聽聽。”

江曉然打開了思維導圖軟件，在第一個格子里敲出了“股權結構”。

苑偉吞了下口水，一屁股坐到了電腦旁邊。

合資，獨資，法人，股權、股份、稅收優惠……一個個從沒聽過的名詞出現在了他的本子上。

江曉然解釋完自己的思路后，看著他一知半解的表情，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太急，于是又重點分析了下外資投資成立合資公司的優劣勢，并在自己的布局上更細致地做了講解。

苑偉這才明白江曉然的良苦用心，他是在手把手的教自己如何成為一個生意人。

“江哥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就是這些洋詞真的是費腦子，我花點時間再消化消化。”

“慢慢來就行，但我要提醒你：計劃可以記到腦子里，但是要爛在肚子里，絕不可以對任何人透露。好了，回去好好休息下，接下來有咱們忙的。”

“知道，江哥也別太累了。”

苑偉走后，江曉然再次回到電腦前，開始思考無盤站系統的需求和商業模式細則，只是對著空白的格子坐了半個小時都沒有敲一個字。

包括苑偉都不知道，這套無盤站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個網吧計費管理軟件和無盤系統的結合體，但它內在卻藏著一個兩年內足以改變時代潮流的暗刃：用戶行為軌跡分析系統（UBAS，User Behavior Analysis System）。

也就是說，江曉然做無盤站的目的只是表面，更深層次的需求是希望通過網吧計費程序來捕捉用戶在電腦上的行為數據。

包括玩了哪些游戲，上了哪些網站，啟動了哪些程序。

他要把自己重生前的那套東西進行優化后放到這個年代，在網絡剛剛進入大眾視野的時候就拿到絕對的話語權。

這才是他的資本。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后，他再次來到電腦前，鍵盤響起了噼啪聲。

隨著一個個數據埋點需求出現填進空白格子，窗外的陽光已經消失，最后一抹余暉也落在他微笑的嘴角上。

……

夜晚的香江燈火通明，海風穿過維港大廈37樓的窗戶，吹動了大白胖子胸前的領帶。

茶幾上擺著幾張紙，其中一張貼著江曉然的照片，里面的內容相當簡陋，除了住址，就讀學校和沒有任何意義的家庭關系外，就只剩了一個普通的工人身份。

劉朝陽剛剛看到這個資料的時候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原以為自己敗給了一個商業大佬，卻沒想到對方只是普通工人。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個假身份。

香水味從走廊飄來，他連忙掐掉香煙，整理了一下西裝紐扣。

“連著開了兩場會，頭很疼，有話直說吧。”

旗袍女人進門就靠在了真皮沙發上，手指在太陽穴不住地按壓，一直到皮膚開始微紅才松開手。

“還是股權比例的事。”劉朝陽小心翼翼地拿起檔案，口氣也變得恭敬：“我認為他只占到33.34%的股份有些奇怪。按照常理，我們只負責出錢和利用外資身份拿到合法的手續，為他做生意提供便捷，而他才是技術核心加操盤手，不應該讓出一票否決權。”

“你聽過那卷錄音帶嗎？”旗袍女人手指慢慢從太陽穴放下，撿起桌上的分析報告，目光落在網吧計費系統的可行性評估上。

“是的，我聽過好多遍，但是……”

劉朝陽還沒說完，旗袍女人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朝陽，我和你說過，你是公司的VP，謹慎一些固然沒錯，但風險越大機會也就越大，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清楚。”

“是。”

“你很負責，但不夠細心。”旗袍女子杏眼圓睜，臉上的神色也開始不悅。

“記不記得華雯雯在發脾氣的時候江曉然說了什么？”

“我……”劉朝陽支吾了半天。

“再去聽聽錄音吧，你應該能找到答案。提醒下，盡快完成新公司的手續，如果他還有什么額外要求盡力滿足。我有預感，他的加入會給我們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但也有另外一種感覺，他還有一層目的，只是不想讓你知道。”

旗袍女子從沙發站起，舒了下身子后又看了劉朝陽一眼，似乎還有話想說，但最后還是走出了辦公室。

另外一層目的？

劉朝陽拿起桌面上的隨身聽，把耳機塞到耳朵里，找到了華文文爆發后江曉然的那句話：

我有說過我是個正常人嗎？

兩人的聲音在劉朝陽的大腦里輪番響起，沖擊著每一根神經，他猛然抓起桌上的傳真資料，反復地看著乙方后面的簽名。

無盤站，網吧計費系統，這兩個原本風馬牛不相干的東西在他手中產生了完美的關聯，但自己卻忽略了有可能出現的后續結果。

也許江曉然的目的就藏在這里。

沒過一會，市場部的負責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很快，銷售部，投資部的負責人也來了。

劉朝陽先是請他們坐下，然后每個人手里都發了一張紙，上面寫著那兩個創意的大致內容。

“大家集思廣益下，看看這兩個東西結合在一起之后有可能會產生什么新項目，被采納的話公司會有獎勵。”

幾個負責人同時面露喜色，忙不迭地分析起來。

而他也沒有閑著，在草稿紙上畫出一個又一個圓框，用線條不斷地連接，又不斷地用橡皮擦掉，一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時才抬起頭。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