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蒂婭那孩子有些蔫壞，很明顯是她誘導貝爾這么做的，以貝爾的性格，肯定會親自動手，但也不能怪她，畢竟是喬恩先坑的她，情有可原。

其實從一開始，喬恩就是孤軍奮戰的，他必須要避免卡洛兒的身份暴露，哪怕自己暴露了，也要掩護她才行，就像古娜一樣，哪怕逃跑也仍舊能在帝都活動。

但倘若卡洛兒暴露，就只能一起搬進下水道了。

喬恩低頭看了看懷表，鉑金表鏈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日影已近正午，他得回去準備午餐了，最近卡洛兒小姐的作息簡直一團亂，有時在午后慵懶起身，有時又在深夜精神抖擻，這種隨性的生活節奏讓他頗為頭疼，大大減少了個人活動的時間。

她以前不這樣啊，雖然努力但也有度，現在這樣會不會太卷了呢？或者……我無意識間改變了她的行為模式？這股莫名的違和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帶著些許疑問，喬恩回到了公館，走廊鋪著厚重的地毯，踩上去寂然無聲，喬恩在鏡前稍作整理，將白色發絲捋到耳后，這才輕輕推開臥室的門。

“小姐……？？？”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開門時，正好看見蜷縮在被子里，裹成蠶繭的卡洛兒從被窩縫隙投來濕漉漉的目光，四目相對，場面異常尷尬，他嘴角不自覺的抽動，“您…在做什么？”

“……”

卡洛兒打了個哈欠，從被窩里蠕動著鉆出來，柔軟的身軀在床上伸展成奇怪的形狀，最后像沒骨頭似的滑到地毯上，她赤著腳走到窗邊的沙發前，蜷縮進柔軟的靠墊里。

“我做了個夢。”她的聲音透著晨起時的沙啞。

“噩夢嗎？”

“嗯。”卡洛兒用指尖揉著太陽穴，“父親拿著斷劍站在燃燒的城堡前，母親的眼淚凝在臉上…還有你，被圣火燒得只剩下一截焦黑的骨架。”

卡洛兒的壓力特別大，擺爛帶來的負罪感，和未來的危機感，就像兩座大山幾乎將她壓垮，她真的很想放下一切，但三次輪回的記憶，總是在關鍵時刻像冰錐般刺入腦海。

喬恩走到落地窗前，嘩啦一聲拉開厚重的窗簾。

正午的陽光如流水般傾瀉而入，給他的銀發鍍上一層金粉。“夢都是反的，小姐。”他的笑容在逆光中顯得格外明亮，“家族榮光永存，主母永遠不會傷心落淚，而我……”他頓了頓，指尖劃過陽光，“會在烈焰中涅槃重生。”

卡洛兒松開攥緊的睡裙，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翩躚起舞。她抬頭望著喬恩逆光的側臉，恍惚間竟覺得他像個天使，無垢的笑著，在鼓勵自己。

“要不要出去走走？您最近悶在房間里太久……”

陽光從她纖長的睫毛間漏下，在臉頰投下細碎的陰影，半晌，她才輕輕點頭：“好。”

“那我去準備出行服飾，您想穿什么樣的衣服出門？”

“樸素一些就好。”

“明白。”

喬恩離開時連腳步聲都輕快了幾分，最后三階樓梯幾乎是跳著下去的，說實話，他很期待和卡洛兒出門逛街，奈何最近小姐有點太宅了。

可能因為最近的事情，讓她壓力激增，畢竟她現在背著教廷頭號公敵的頭銜，再加上安全局的探員來找她談過話，這才是根本理由，她不可能那么淡定。

所以才會著急的想要提升，可欲速則不達，努力的方向不對，又憑空增添壓力。

——以上是喬恩的想法。

還是要適當放松一下，出門透透氣可以有效緩解壓力。

喬恩在衣柜門前來回踱步，他想讓卡洛兒穿上原作中，晉升時她穿的那件深紫色的束腰禮服，但她說要樸素一些，那么禮服就可以排除了，要不要選一身女士軍服呢？感覺蠻符合她的氣質……

不，軍服還是算了，要搭配綬帶和勛章才好看。

最后他抽出那件深藍色絲絨長裙，指腹摩挲著袖口的暗紋刺繡，這能讓小姐看起來既優雅又不顯眼，再搭配一條淺色披肩，和一枚燙金發飾，來彰顯她高貴的身份。

“嗯，完美！”

當他托著衣物返回時，發現卡洛兒正凝視著窗外的橡樹，陽光描摹著她的側臉輪廓，那對淡漠又清澈的眸子，竟與記憶中那個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的終焉魔女詭異地重合，這讓他精神一震，不自覺的咧開嘴角。

“小姐，衣服已經準備好了，您有心儀的店鋪嗎？如果有，我提前去為您準備下午茶。”

“不必這么麻煩。”她轉過身，陽光在裙擺上跳躍，“就是想透透氣。”

“那我等您更衣。”

半小時后，梳妝完畢的卡洛兒站在走廊盡頭，陽光從彩繪玻璃窗投射進來，在她腳邊灑下斑駁的光影，她深吸一口氣，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又松開。

她不明白為什么擺爛都會有這么大壓力，這太煎熬了，就好像……有兩個自己正在爭奪身體的控制權，或者說思維的控制權，難道這是重生的后遺癥嗎？太可怕了。

“……這樣下去會出問題的，今天就放松一下好了。”

喬恩在大堂等候已久，他像一尊雕塑那樣優雅的站著，閉著眼，身體微微前傾，也戴上了一雙精致的白色手套，胸前的口袋插著一支玫瑰，遠遠就能聞到淡淡花香。

為了這次難得的出行，喬恩也精細的裝扮了一下自己，全新的燕尾服，一絲不茍的領口和袖口，完美的微笑弧度，與能夠直擊心靈的柔和目光。

盡管只是出門散個步。

“小姐，您今天格外耀眼。”他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向前伸出戴著手套的右手。

卡洛兒將手輕輕搭上去，嘴角浮現一抹溫和的淺笑：“走吧。”

兩人搭著手一同離開公館，喬恩跟在她身邊，走過街區小路，繞過中央噴泉，走出校區到繁華的街頭，教廷的大鐘悠然敲響，鐘聲響徹整個帝都，不遠處，貴族少女們提著裙擺輕笑著走過，而教會騎士們的鎧甲在光下熠熠生輝。

喬恩小心地為她擋開擁擠的行人，眼角余光卻始終留意著四周，這種放松的時刻，往往最危險，但他已經感受不到探員的視線了，那就全身心的放松一下，然后——

他要干一件大事，來重置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