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虛一步步向著教學樓角落的音樂教室走去。

隨著他距離音樂教室越來越近，音樂聲以及吵鬧聲也變得越來越大。

密密麻麻的鞋子雜亂地擺放在教室門口。

很明顯。

即便學校樂團的實力并不行，但是這依舊吸引了很多不明所以的學生前來參加。

可能是因為那不管有沒有基礎都可以參與其中的招牌？

影山虛不由如此想著。

那之前用作招新的招牌隨意地堆放在教室附近的雜物間處，周圍堆著許多花里胡哨的綁帶。

影山虛的視線掃了一眼那些雜物后，并未過多關注，而是站在門口，聽著門內熙熙攘攘的聲音，猶豫許久。

雖然他對加入高中學生樂團沒什么特別大的欲望，但是如果真的突然不搞音樂，還真的好像缺了點什么。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他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呦！影山！你還是來了？”

影山虛轉頭，發現之前跟他聊天的那位中野牧正帶著一位小姑娘站在他的身后，兩人手上都抱著一箱子紙盒。

影山虛的視線向里面瞟了一眼。

紙盒里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物，而是一疊樂譜。

中野牧似乎注意到了影山虛的視線，立刻提了提自己手中的樂譜，樂呵呵地開口道。

“諾，這是我們今年第一次公開演出所要準備的作品，德沃夏克第九交響曲，你應該不陌生吧？剛好作為一首簡單的作品給大家練練手，稍微磨合一下。”

說罷，中野牧對著影山虛嘿嘿一笑，側過身子用抱著紙盒的手將屋門拉開，然后雙腳一蹭，將他腳下的鞋子蹭掉，邁步走到屋內，笑著對屋子里的眾人道。

“學長！樂譜已經從老師那里拿來了！”

“好的！佐佐木，松下，你們幾個快去幫忙！幫忙將樂譜給大家分一下！”

“是！”

嘈雜的教室內有兩人起身，快步走到中野牧跟另外一位小女生的身邊，幫他們將盒子放下，然后快速分揀樂譜，分發給樂團里的眾人。

而影山虛在猶豫片刻后，也邁步走到了教室內。

與那些同樣是過來參觀社團的新人一起，站在了教室的邊緣，仔細觀察著樂團的一切。

德沃夏克第九交響曲，標題為《自新大陸》，是德沃夏克停留美國時所作。

1893年作品完成，并在同年首演。

其中第二樂章雙簧管的獨奏片段，因其對于憂愁的詮釋，被改變過很多的版本，甚至還被改編為歌曲，名為《念故鄉》。

其他的樂章也各有各自的風采。

不管是第一樂章舒緩的主題所孕育出來的“亞美利加精神”，還是第四樂章那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氣勢。

這些都是德沃夏克第九交響曲成為世界級名曲的支柱。

這一首作品的難度并不算特別困難。

不管是對于獨奏，還是合奏。

整體而言難度適中。

一首難度適中，膾炙人口的交響曲，作為樂團的第一次演出的曲目，感覺還算合適。

不過……

影山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視線看向樂團里的眾人，露出了一抹遲疑。

不過這個樂團真的能將這么簡單的作品演奏出來嗎？

從學校中央大街走到教室里的這段路，他其實聽了好多他們演奏出來的東西。

即便那些東西可能都是他們玩鬧的情況下演奏出來的，但是……

玩鬧也是能看出專業水平的。

厲害一點的人玩鬧，即便只是玩鬧，他們也能玩出花樣，玩出水平，甚至能玩出一首路人感覺還不錯的作品。

而水平差一點的人玩鬧。

他們大概就只是玩鬧了。

音樂性是沒有的。

和聲是不考慮的。

節奏感是亂套的。

一路走來，就算影山虛的耳朵并不是那種神耳，可以一下子聽出特別多問題，就跟頂級指揮那樣的耳朵。

他也聽出了不少東西。

樂團里有實力的人還是有那么幾位。

不過那些人都被淹沒在普通人的噪音中了。

影山虛的視線看向樂團內的一些人，視線從他們的身上掃過。

很快便發現了幾位看上去就有一些實力的學生。

他們在拿到樂譜的第一時間，便開始認真研讀，并且在樂譜上標記。

將和聲走向給標記出來。

這樣就算出錯了，只要音在和聲內，聽上去就不會特別奇怪。

與此同時，他們中一些人的手還在自己的樂器上按動。

模擬演奏時候的動作。

這些人跟周圍還在嬉笑打鬧的眾人呈現出完全相反的感覺。

這就給影山虛一種非常割裂的感覺。

他不明白為什么這樣一支學生交響樂團，里面能容納下如此截然相反的兩撥人。

邊上的一些學生竊竊私語。

不過他們關注的點并不是在樂團內部問題上，而是在……

“哇，那位吹小號的女生好帥啊！”

“就是就是，感覺大號看上去也好厲害！”

“那個是什么，比大號小上一圈的……”

“可能叫做UFO吧？”

“UFO？飛船嗎？”

“不，不是啦，是悠風號，也叫上低音號哦。”

“原來如此！”

“……”

影山虛將自己的注意力從身邊眾人身上移開。

果然，并不能指望那些打算加入樂團的新人能看出什么東西。

此時此刻在他面前的交響樂團準確講，并不算一支特別標準的交響樂團。

一支標準交響樂團的人數，一般是有固定位置的。

比如說最低人數的樂團，是每個管樂一人，加上2打擊樂，以及十來位弦樂，組成30多人的標準樂團。

然后便是雙倍，三倍，四倍人數的交響樂團。

這個是正常樂團的人數設置。

而這邊或許是因為學生興趣不一的原因，因此樂團人數分配嚴重失衡。

不僅如此，除了大號圓號長號小號外，他們還有薩克斯，悠風號等現代樂器。

可能是為了之后室內樂重奏做準備？

比如說銅管五重奏，銅管六重奏之類。

木管組也復雜了許多。

除了單簧管雙簧管長笛短笛巴松管外，居然還配置了低音長笛，低音單簧管，高音雙簧管，低音大管等變種樂器。

至于弦樂組，就沒有那么特別了。

就那么幾個樂器。

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就這么些。

不過小提琴大提琴還好，人數很多，中提琴以及低音提琴的人數就有點不太行了。

低音提琴那邊總共只有2人。

中提琴那邊更是只有1人。

這樣的人數對比小提琴的十來人以及大提琴近十人，實在有些不太夠看。

如此發展不平衡的樂團，真的能調配的動嗎？

影山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即便樂團還沒有開始演奏，但是他也升起了想離開的念頭。

然而，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

樂團之中的一人起身，走到講臺上的指揮臺前，拿起放在那邊的指揮棒敲了敲，對著眾人道。

“所有人，校音準備！oboe（雙簧管）！標準音A！”

“是！”

坐在人群正中央的中野牧，與另外三位同樣拿著雙簧管的女生，緩緩吹響他們手中的樂器。

一股有些偏差，但是充斥著靈動的標準音A，從他們的手中響起。

影山虛耷拉的眼睛，略微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