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沃夏克第九交響曲，48拍。

即以八分音符為一拍，每小節四拍。

中村拓一他所說的3，4，便是指提前這一小節的三四兩拍。

就跟打團隊游戲需要協同一樣。

這個3，4，便是起到了一個讓所有樂手準備開始演奏的作用。

不僅如此，這個3，4，同樣是告訴所有的樂手，他們等下的速度是一個什么情況。

這一首作品最為標準的速度為八分音符Adagio126。

其意義便是節拍器1分鐘響126下。

響一下，你便需要演奏一拍內的所有內容。

這個速度，對于現在才剛剛開始排練的眾人而言，很明顯有些太快了一些。

就算你能演奏出相對應的音符，你也沒有辦法將你想要的音樂感覺給演奏出來。

因此在影山虛的耳朵下，他感覺中村拓一給了一個差不多慢上一倍的速度。

差不多在……60左右？

這個速度感覺上像是Larghissimo？

具體是一個什么速度，影山虛他又不是那種絕對速感的人，他也不是什么絕對音感，他就是一個普通的音樂人，因此他也說不上來。

可能得要拿著計算器稍微對一下他才知道。

不過這些并不重要。

畢竟……

在中村拓一手中指揮棒已經將前兩個小節揮動后，大提琴就出現問題了。

影山虛都已經帶著身后的中提琴兩人，跟著中村拓一的節奏走。

但是在他們的聲音拉響后，大提琴五人中的兩人聲音才剛剛出來。

兩者有了一個非常短小的時間差。

而這個時間差，又恰恰好讓音樂的和弦崩裂。

形成了一個非常難聽的噪音。

這個噪音直接讓中村拓一以及影山虛兩人的眉頭緊鎖。

中村拓一的手猛地一拉，用力握拳。

眾人的音樂聲終止。

中村拓一無奈地看向大提琴的那五人，開口問道。

“你們開頭練了嗎？”

大提琴五人相互對視，隨后遲疑地點了點頭。

之前出現問題的兩人小聲道。

“練，練了。”

“練了為什么連最基礎的連攜都做不好？？”

中村拓一的臉上露出不解。

如果說拉錯音也就罷了。

拉錯音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這五個人拉同一個音都做不到。

中村拓一感覺這幾個人可能完全沒有在一塊練過。

大家就是各自練各自的內容。

練好了，就過來合。

中村拓一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將手中的指揮棒抬起，對著眾人道。

“算了，大提琴組，你們幾個人注意配合，以大提琴首席為核心，跟著他一起演奏！”

“是！”大提琴組眾人高聲道。

中村拓一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指揮棒抬起，沉聲道：“那么再來一次……3，4！”

中村拓一將速度再減慢了一點。

讓所有人都將能注意到他的手勢。

并讓他的手勢盡可能地清晰易懂。

然而下一秒……

音樂又出現問題了。

這一次并不是那兩個人落后，而是那兩個人提前了。

中村拓一立刻握拳，中止了眾人的演出。

他走向大提眾人，開口道。

“現在，你們大提琴組的五人，單獨來一遍，聽著我的節奏，3，4……”

大提琴組五人面面相覷。

沒有想到自己直接被中村拓一給拎出來單獨演奏。

特別是所有人都停下，等著他們的時候。

感受著周圍空氣的壓抑，五人連忙將手中的琴弓架在琴弦上，隨后用力拉動。

嗡！

這一次的聲音倒是齊了。

但是……

音色變得特別奇怪。

除了有人拉呲了，有人拉空了外，其他人的聲音很明顯跟開頭樂譜上的標記完全不同。

開頭的標記為PP，意味Pianissimo。

更弱的。

但是現在他們這個力度。

就算不管音樂的對比，這個力度也絕對上了Forte了！

甚至Fortissimo！非常強的！

這個表現很明顯不能讓中村拓一滿意。

但是看著那五人很明顯有些怯弱的模樣，他又不好說什么。

總不能說你們演奏的太爛了，拿著你們的樂器滾蛋吧？

那也太傷人自尊了。

果然，這就是直接讓樂團取消基本功練習，直接從樂器開始練的壞處嗎？

他能很明顯聽出來，這是基本功上的問題。

這五個人里面有三個人的基本功不太行。

并不是能合作的三人，而是那兩總是出現問題的，還有另外一位。

那人一直拉著空弦濫竽充數。

如果不是自己讓所有人都停下來，專門看著這五個人演出，就差點被那個空弦給忽悠過去了。

真以為指揮的耳朵是個擺設是吧？

他看著這五人，思考著應該怎么開口。

影山虛直接道。

“直接重新開始吧，如果感覺跟不上，就拉空弦，然后，錄音。”

中村拓一一愣，不由道。

“那么排練的效果不就？”

“讓能排練上的人先練著，等他們能弄明白后，讓他們給弄不明白的單獨一對一輔導。”

影山虛的思路非常清晰。

中村拓一可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景。

看他這減速排練這么習慣的模樣，很明顯他在札幌交響樂團也是經常讓樂隊減速的。

按照他的習慣，只要減速，不管是什么水平的音樂人，都能跟上樂團的步伐。

只要能跟上，再一點點加快速度，就能直接進步到正式演出了。

這也就是為什么他習慣性先讓樂隊減速的原因。

而影山虛不一樣。

他對這種情況非常熟悉。

按照常理而言，影山虛上輩子所在的樂團實力非常強，他不應該也跟影山虛一樣嗎？

然而，就因為影山虛所在樂團實力太強了，因此他們的排練從第一次正式合作，就是以標準速度進行演奏的。

你跟不上，你就滾，就別練了。

大家都是職業音樂人，排練就是他們的工作。

不要因為你一個人的原因，讓所有人都陪著你加班。

他們要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完成一整場音樂會的排練，沒有任何時間可以浪費。

影山虛在剛剛加入樂團的時候，也被吊過好幾次，甚至直接被指揮拽起來，丟到門外，讓他不要進來過。

因此，影山虛非常懂這種感覺。

他將手中的中提琴架起，平靜地開口道。

“如果沒有辦法跟上，就放棄，自己回去多練，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

大提琴組的幾人，臉色頓時變得通紅。

他們死死地盯著影山虛。

可惜影山虛卻沒有看他們一眼。

他只是將手中的中提琴架起，對著中村拓一點了點頭。

“中村指揮，重新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