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已對陸沉改觀,甚至對他武學天賦有了那么一絲欣賞,但黃藥師性子本就古怪別扭,又出于老父親的微妙心態,還是橫豎看陸沉不順眼。
尤其瞧著女兒那得意模樣,再想想此前女兒對陸沉的諸般維護推崇,黃藥師心中愈發不爽利,干脆對黃蓉說道:
“蓉兒,你偷跑出來已有一月,是時候跟爹爹回家了。”
“回家?我不要!”
黃蓉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蓉兒還要帶陸沉挑戰各地名家,揚名立萬呢。”
黃藥師淡淡道:
“江湖險惡,人心莫測。蓉兒你從未獨自行走江湖,還要帶一個初學乍練的小年輕,去踩各地名家顏面,可曾想過會有什么后果?說不得月黑風高之時,某個被你們踩了臉面的所謂名家,就帶上幾十號蒙面人,石灰粉、漁網、暗青子一并招呼過來,害你們性命了。”
黃蓉嘻嘻一笑:
“爹爹你是否太小看蓉兒啦?我這么機靈,誰能暗算到我頭上呀!”
黃藥師搖搖頭:
“無論如何,你必須隨爹爹回家。”
身為老父親,怎么可能放任自家寶貝女兒,跟著一個血氣方剛的臭小子滿江湖亂跑!
見黃藥師態度堅決,黃蓉換了種方式,搖著他胳膊撒嬌:
“爹爹你若不放心蓉兒,不如隨我們一起行走江湖?路上也正好可以指點陸沉一二。”
所以你這是怎都不肯與那小子分開嘍?
居然還想我給他做隨身侍衛兼武術教師!
黃藥師心中惱極,又避開黃蓉視線,冷眼瞪了陸沉一眼。
“……”
陸沉一臉無辜。
黃蓉還在求情:
“爹爹,你若執意要帶我回家也行,將陸沉也帶回去呀,你收他做關門弟子,親自教他武功,他一定可以將桃花島一脈發揚光大……”
我門下已無弟子,你又是我獨女,收他做關門弟子,以后好把家業也一并傳給他是吧?
見女兒一味維護陸沉,黃藥師心中邪火直冒,但有過黃蓉負氣出走的前車之鑒,他也不敢由著性子發作,不然再惹惱蓉兒怎辦?
他總不能把蓉兒打斷腿關起來,再一天到晚看著她吧?
逮著機會,她怕是還要偷跑。
動念之間,黃藥師已有了主意:
“蓉兒,你既如此看重陸沉,那為父便與你打個賭如何?”
“打賭?”黃蓉眨眨眼:“打什么賭?”
“為父兩個逆徒你是知道的。”
黃藥師淡淡道:
“就賭陸沉一年之內,找到為父那兩個逆徒,將他們擒拿回來,并帶回他們盜走的東西。若他能做到,為父便依你之言,收他做關門弟子。如若不能……”
黃蓉嘟了嘟小嘴,不滿道:
“爹爹你這賭約太不公平!你那兩個逆徒,已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多年,短短一年時間,陸沉怕連他們的蹤跡都尋不到。
“更何況,他們還都是你教出來的徒弟,武功之高,連全真七子都未必奈何得了他們,陸沉天賦再驚人,也還需要時間成長,短短一年,哪怕僥幸找到他們,又如何能擒回他們?”
黃藥師淡淡道:
“想做我黃藥師的關門弟子,自要能人所不能。這點小小的考驗都不敢接受,怎配繼承我桃花島衣缽?”
聽父女兩個說到這里時,陸沉已經是一臉懵:
我是跟蓉兒很要好,我們還有一個重要的約定,可我真沒想過要做你弟子啊!
黃老師傅你性子偏激執拗,情緒太不穩定,又喜怒無常還喜歡遷怒,那令人聞名喪膽的打斷腿之術,除了黑風雙煞其余弟子無一幸免,我這雙腳桿兒承受不住啊!
陸沉心里吐槽著,可看看一力維護自己的蓉兒,想想劍術是她一手啟蒙,“劍一”也是得她悉心教導才得以解鎖悟出,還有日常吃穿用度,全都是蓉兒一手操辦,再想想她提議黃藥師收自己做關門弟子時,眼里那滿滿的期盼,終究還是上前一步,對著黃藥師拱手道:
“黃前輩,這賭約,晚輩愿接。”
黃蓉急道:
“陸沉你別上當,我爹爹這賭約對你根本不公平……”
陸沉笑了笑:
“蓉兒放心,我有把握。”
首先,他知道梅超風躲在哪,不必撞運氣到處尋人。
其二,他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奇遇,增加功力,一年時間,甚至無需一年,就夠他將功力提升到足以對抗梅超風的境界。
第三,他悟出“劍一”,雖不敢自夸已然“悟道”,卻也觸及劍理,每天都有新的感悟冒出來,劍術修為也正處在一個狂飆突進的階段,這七日與黃蓉對練時的神速進步便是明證。
以他這種提升速度,只要功力足以對抗梅超風,再配上劍術,將之生擒活捉并非無望。
陸沉心中有底,自然敢應下黃藥師的賭約——答應蓉兒的事情,他要做到,蓉兒的期盼,他也要做到!
見陸沉還真敢應下這賭約,黃藥師再看他,倒也稍微順眼了一些。
“你倒有幾分膽氣。既如此,老夫便與你立約,一年之內,找到黑風雙煞陳玄風、梅超風,將他們擒回桃花島。事成,你便是我黃藥師關門弟子。若不成……你也不必去桃花島了。”
“啊?”黃蓉一呆:“爹爹你的意思是,找陳玄風、梅超風之事,都由他一個人做?”
黃藥師道:“不是他一個人做,難道蓉兒你還想陪他一起去做?”
“可是……”
“沒有可是。你便隨爹爹回桃花島上等著,他若真如你看重他一般看重你,自會竭盡所能完成賭約。”
“爹爹你好狡猾!這根本不是一回事……他不僅武功初學乍練,還沒有任何江湖經驗……”
“你也沒有江湖經驗,還是女兒家,年紀還比他小,不也一個人出來闖蕩了?”
“可蓉兒機靈呀!”
“所以陸沉很笨?”
“他呃,陸沉他不是笨不笨的問題,他是那種……”
他是天外來客,根本不了解我們這方天地好不好?
可她已和陸沉約定過,要幫他保守“天外來客”的秘密,即使面對爹爹,她也不愿說出來。
“他是那種什么?”
“總之跟你說不清啦!”
黃蓉鼓著粉嫩臉頰,氣乎乎地背過身去,不理黃藥師。
跟為父說不清?
我看蓉兒你就只是不想與他分開!
黃藥師也不揭穿女兒心思,只看著陸沉說道:
“獨自完成賭約,可有問題?”
陸沉當然也不想與蓉兒分開。
然而他現在的本事,還不足以違抗黃藥師的意志,再說他如今也算是有了幾分安身立命的本事,獨自行走江湖又有何懼?
當下沉聲應道:
“沒有問題。這賭約,晚輩可獨自完成。”
黃蓉其實也知道,爹爹性子執拗,一旦真正下定決心,她便是撒嬌耍賴,也無法讓他改變主意。
這賭約,已經是因自己這趟負氣出走,讓爹爹網開一面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任陸沉獨自去做那么危險的任務,老爹這賭約既然如此不公,那就休怪她耍花招了。
當然硬頂也不是辦法,須得徐徐圖之……
略一思索,心里有了主意,黃蓉轉回去看著黃藥師,一臉認真地說道:
“爹爹,你若想帶我回去,便須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容我再教他十天!”
黃蓉語氣堅決:
“還要許我將落英劍法、玉簫劍法教給他!若你不答應,除非把我腿打斷,否則休想帶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