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成的打算是先給一枚銅板試探試探，雖然可能會挨罵，但也有可能對方會嫌棄著收下，然后罵罵咧咧地說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挨罵能省錢，挺劃算的。
不過看包子鋪伙計那個不敢置信的表情，顯然是沒成功。
“你一天的工錢是多少？”
“八十文。”包子鋪伙計不太明白曲成問這個干什么，不過他是個老實人，如實回答了問題。
普通伙計也就是六七十文，此人應該就是那個舉人，工錢比普通人貴點，曲成暗自想著。
他點點頭，從懷里拿出一摞銅板，認真地數了八十枚出來，交給伙計：“給你。”
包子鋪伙計：“……”
目睹整個過程的包子鋪伙計不知該說些什么話好，說他摳吧，至少確確實實給了自己一天的工錢。說他出手闊綽吧，那他是一毛錢都不想多給啊，中間數銅錢數到五十七沒接上，還從頭又數了一遍。
包子鋪伙計不好評價：“一文一文的數，不至于吧……”
“那你能還我點嗎？”
“……當我沒說。”
包子鋪伙計左顧右看，確定掌柜的沒有在旁邊，迅速收起八十枚銅板，向曲成詳細說明了起前幾天的見聞。
尚晚芝作為依靠自己苦心磨練的實力，和父親小小的幫助——大概一百兩銀子那么小，正大光明成為捕快的女子，實力確實不容小遜。
包子鋪伙計親口講述的內容，和尚晚芝轉述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
甚至分毫不差到讓曲成感覺自己剛剛那八十文錢花得冤枉，礙于面子才沒有張口往回要。
“你看那里。”包子鋪伙計伸出手指指了個地方，那里是戶宅子。
宅子周圍堆積不少落葉，按照這戶宅子的大小來看，主人家應該是不缺雇人打理宅子的主，偏偏落葉堆積雜草橫生，像是多年沒人居住過一樣。
“那名女子拖著那個人回的就是這間宅子，當時看她氣勢駭人，我就沒有多問。”
加上當時那個時間點，街上沒有別人，包子鋪伙計一個文弱書生，自然不敢多管閑事。
“多謝。”曲成道了聲謝，離開包子鋪。
看來那八十文銅錢沒有白給，這個消息之前尚晚芝可沒有提到過。
曲成心里稍微平衡了些，走到宅子前抬手敲門。
“咚咚咚。”
“……”
宅子內無人應答。
曲成繼續敲門。
“咚咚咚……”
“……”
里側一片寂靜，似乎根本沒有人住在里面。
“咚咚咚——”
“誰啊！”
這次敲門有了回應，里面立刻響起一聲憤怒的咆哮，從音色來聽，應該是名女子。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音，由遠到近，宅子的大門一側打開。
“你馬了個……這位公子，不知特意上門拜訪小女，是有什么事情嗎？”
開門女子原本暴躁的聲音，扭曲的面容在看清曲成的樣貌后頓時為之一僵，硬生生將嘴邊的字吞下去一個。隨后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神情溫和，聲音柔美。
變臉速度之快，就連曲成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貨是個修仙的吧，否則憑什么變臉速度比我還快？
曲成悄然提起警惕，表面上一如往常的信口開河胡扯：“在下前之前在街上曾與姑娘有過一面之緣，當時一見到姑娘的容貌，在下便為之傾倒。如今經過多方打聽，終于得知了姑娘的住處所在，這才上門叨擾，想要與姑娘認識認識。”
“原來如此，公子快快請進。”那女子聞言十分欣喜，嬌笑一聲把大門推至兩側，將曲成迎進門來。
與這名女子面對面一站，曲成注意到她臉上是輕紗罩面，沒有把自己的樣貌展露出來。只不過看著她的眉眼，曲成心頭莫名有種熟悉之感。
女子帶領曲成走到正廳，不過這間正廳雖說家居齊全價格不菲，但是角落里擺放著不少破損的桌椅板凳沒有收拾。
“這幾日正打算搬家，所以家中比較雜亂，還請公子見諒。”
“沒事，比我家干凈多了。”曲成擺手。
“……啊？”女子有些錯愕。
曲成意識到說錯了話，連忙找補：“呃……我是說比我家搬家的時候，要干凈多了，所以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女子恍然：“原來如此。”
說話之余，女子沏了壺茶，給曲成倒了杯，輕輕推到曲成面前。
這茶水透著淺綠色的光澤，熱氣騰騰。女子笑道：“公子請用茶。”
“好。”
曲成沒有多想，端起茶杯，仰頭通過腦袋側面的空隙，將茶水全部倒在身后。
事后曲成還咂摸了一下嘴巴，品鑒道：“嗯，好茶。”
女子見曲成喝得如此痛快，笑容更甚。她拿過空茶杯，又給曲成倒了杯茶：“熱茶還有很多，公子不必客氣。”
“哦。”曲成不疑有他端起茶杯，沒有繼續“一飲而盡”，而是旁敲側擊起來：“姑娘是哪里人士，怎么忽然要搬家呢？”
“哎……這事啊，孩子沒娘，說來話長。”
曲成立刻心領神會：“你媽死了？”
女子：“……”
“我那話只是一句比喻。”
“奧奧，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過度理解了。”曲成急忙致歉。
女子搖了搖頭沒計較曲成的過失，她面露苦澀，像是個多苦多難的小媳婦：“奴家本是京城人士，遭人算計排擠這才來平山縣來躲個清凈。”
“這么可憐嗎？”曲成附和道。
“是呀，要說奴家一個黃花大閨女，千里迢迢奔波至此，竟然還是躲不過賊人的算計，如今還要收拾行囊繼續逃竄才能留住一條小命。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像是我們這種平民百姓，遇上那些喪盡天良的官吏，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到處都是人家的勢力范圍，哪怕逃到別處也沒有什么用，他們……”
女子苦口婆心說了很多話。
曲成在旁邊一直附和，聽得很仔細很認真，但是沒怎么聽懂。
她說了一大堆，一句實在的都沒有！聽了半天，只記得她總是提醒自己喝茶。
等女子說得口干舌燥，她看向曲成有些詫異：“你怎么不困呢？”
曲成迷茫：“我應該困嗎？”
女子肯定道：“你應該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