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壩持續小半個月。

有了池木川的武力壓制，期間并未出亂子。

偶有偷懶的人，不再雇傭他即可。

因此，這段日子池婉吃吃西鈴美食，刷刷池木川好感度，過的頗為順心。

農歷六月十三。

天空壓抑，烏沉沉的云層如浸透墨汁的棉絮般低垂，將最后光亮吞噬。

空氣凝滯而黏膩，樹葉隱約震顫，泥土腥氣裹挾著雨水的味道。

古廟，石佛微垂著頭。

午時，池婉站在客棧內，對窗外雨幕感嘆。

她想過雨很大，但沒想過能下這么大，沒見過這場雨的人可以想象成，云端處有人拿盆往下潑水。

那不是雨滴，是瀑布。

“這大雨…”池婉興奮轉身，對許蘅道，“你的藏寶圖呢，快拿出來。”

一旁的裴昭納悶，“什么藏寶圖？”

池婉還記得初次見面的一巴掌，她哼哼，“才不告訴你。”

裴昭：“……”

挺可愛的小丫頭，咋這么記仇呢。

“……不是藏寶圖，”許蘅無奈，翻出盒子，“我父親的遺物，他說漳水決堤三次才能打開，我猜是治水秘籍什么的。”

新堤壩尚未修成，大雨持續到半夜時，毫無意外，漳水河再次決堤。

這次決堤的征兆太明顯，小羊村的村民早已駐扎高地。

眾人只需等暴雨停止，將堤壩修好即可。

“快看看，什么好東西？”池婉好奇湊到盒子前，仔細觀察。

饒是好奇，她依舊乖乖坐好，等許蘅打開盒子。

池木川暫停修煉，也將目光落在盒子上。

一時間，四雙眼睛齊齊盯著盒子。

萬眾矚目中，許蘅撥開木鎖，半枚掌心大小的青銅令牌躺在盒子里。

其邊緣呈波浪狀斷裂紋，正面陰刻著盤繞的螭龍紋，背面是胡亂的紋路，細看之下隱隱透露著與眾不同。

“這是…令牌？”池婉做思考狀，“看來，你的身份很不簡單！”

“其實，你是…武林盟主的女兒！”

三人：“……”

許蘅將青銅符拿在手心端詳，“螭龍，龍九子之一，司掌水澤，證明這符與治水相關。”

裴昭點頭，“背后的符號乃失傳已久的上古鳥篆文，我偶然在朝廷藏書閣內見過這種文字，它寫……以水為契。”

青銅符傳至池木川手中，他摩挲邊緣道，“令牌斷裂處有細如發絲的機關齒痕，定有另外半塊與之相配。”

三人研究青銅符時，池婉在擺弄盒子，她莫名覺得盒子的花紋不是擺設。

要不然，作裝飾的花紋刻在盒子外面就夠了，不必延伸進盒子內部。

果不其然，她搗鼓一會兒后，從盒子內壁抽出一小塊牛皮絹。

“當當當當～～”

池婉得意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絹，“新發現，說不定這個是藏寶圖。”

“找什么藏寶圖！”裴昭滿臉黑線，“你天天送肉給村民吃，一點不像缺錢花。”

說著，他不客氣把牛皮絹抽走。

然而，端詳一番后裴昭卻皺起眉頭。

許蘅腦袋湊過來，疑惑道，“怎么了？愁眉苦臉的？”

“這是……一段祭文。”裴昭頓了頓，將內容念出來，“十五月圓子時，以童男童女系紅繩沉龍口潭，可鎮河伯之怒。”

“如果河伯之怒指的是洪水爆發…那么這段祭文便是治水之法？”說到這，池婉疑惑道，“龍口譚是哪？”

許蘅回答，“龍口譚在漳水中游，之前朝廷炸的魚嘴口在它附近。”

“是個河道啊，我以為8號典當鋪之類呢。”

池婉無語，“洪水來了，往河水里扔倆小孩有什么用？”

池木川將祭文與青銅符接過，“有些迷信之人的確相信祭祀童男童女有奇效，若沒效果…人們會歸因于祭祀太少，想著再多獻些總會打動神仙。”

池婉撇嘴，“他們也不想想，吃童男童女的神仙，能是正經神仙么！”

兩樣物品依次傳遞，許蘅憂心道，“父親怎么會相信這般離譜的方法？”

裴昭提議，“或許，找到另半枚青銅符，一切便有頭緒。”

許蘅抿口茶水，打擊他道，“說的輕松，怎么找？你要搜遍當朝每家每戶？”

眾人思索之際，池婉開口，“十五就是后天，要不…我們去龍口譚看看？”

龍口譚位于漳水古河道最險要的“S”形彎道下方，因為魚嘴口被炸，此時已淤塞成為暗譚。

“你們看，兩側山崖狀若龍頜，中央凸起的玄武巖形似龍舌，并且，每逢大汛，此處漩渦會形成“龍吸水“奇觀，故名為龍口譚。”

許蘅邊走邊向眾人介紹，“被埋前龍口譚乃西鈴奇觀，被世人編纂成無數志怪話本。”

“傳說，龍口譚無風即可起浪，鐵器不會下沉，每逢有緣人到來，水面會浮現慈悲古佛。”

聞言，池婉探出身子往潭口張望，“我有沒有緣分？”

“有沒有緣都看不見了，”許蘅無奈道，“龍口譚下面已經堵住了。”

池婉扁嘴縮回身子，繼續向前。

“前面是石佛寺，漳水夜哭，石佛低頭中的石佛便在寺廟中。”許蘅帶路向寺廟走去，“這個廟的齋飯出了名的好吃，你們一定要嘗嘗。”

裴昭請客，素面素包清茶擺滿桌子。

經過相處，四人怎么也算朋友，因此餐桌上沒那么多規矩，邊吃邊說。

池婉道，“漳水夜哭，石佛低頭，龍口譚祭祀，已知條件全指向此處，這地方肯定不簡單。”

她撐下巴自言自語，“石佛低頭…它為什么低頭？它頭里有海綿？遇水膨脹？”

“這不可能，”許蘅搖頭否認這個猜測，“石佛重達百米，重量上千噸，每年專門有人養護石佛，若頭部空心，定會有人發現。”

池木川突然道，“沒有海綿，說不準有些別的與水反應。”

“我們兵分兩路，”許蘅道，“你和婉婉去探查古佛低頭，我和裴昭去向附近村民打聽龍口譚祭祀。”

風卷殘云將桌上素宴吃完，四人約定還在石佛寺集合。

兄妹在廟宇里逛，池婉懷疑問道，“寺廟的和尚能答應讓我們上佛像頭頂去嗎？這會不會被認為對佛祖不敬？”

“會。”池木川道，“所以，我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

小沙彌交接的水井旁，兩道身影一閃而過。

池婉已經習慣飛來飛去的感覺，她眼見離地面越來越遠。

“石佛這么高，咱倆在空中會不會很明顯……”

池木川繼續給予她肯定，“會。”

池婉：“……”

估計明日西鈴頭條：驚！！十四日巳時竟有一男一女踩在佛像頭頂！

妄圖褻瀆佛像！

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敬請收看……

她甩甩頭，把這驚爆標題壓在心里，轉而道，“哥哥，如果有掃地僧來抓我們的話，你千萬快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