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朱允炆的書房。

朱允炆坐在文案里，正在閱覽奏章，

最近，主要有以下幾類奏章：

一是東南沿海一帶的官員紛紛上表，要求調(diào)往中原內(nèi)地為官，

雖然目前海盜已經(jīng)被打跑了，但是，隨時有可能卷土重來，

部分城池依然掌握在海盜的手上；

二是黃河以北的官員也要求返回京師，

因為朱棣在北邊造反，他們擔心被殺，沒有安全感；

三是多地鬧饑荒和蝗災，百姓流離失所，沒有糧食吃，請求朝廷賑濟；

四是有人反映藩王暗中相互勾結，企圖對抗朝廷，還有人發(fā)現(xiàn)那個被貶了的朱橚并未前往發(fā)配地，四處活動，

目前正在荊州湘王朱柏處。

原本朱柏與朱棣的關系就非常要好，這讓朱允炆看了之后，心里面十分煩躁，他沒想到會有這么多的事兒。

就在此時，齊泰慌慌張張地從外面跑了進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口中說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朱允炆聽了，就是一皺眉，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朱棣又打過來了？”

齊泰搖了搖頭：“不是！”

“是不是海盜陳祖義又登陸了？”

齊泰又擺了擺手，道：“也不是。”

“那是什么事兒？”

“陛下，你可能還不知道，朱允熥擊退了海盜之后，居然不班師回朝，

他駐扎在蘇州，沒有經(jīng)過朝廷的允許，私自招兵買馬，擴充軍隊，現(xiàn)在軍隊的規(guī)模已經(jīng)達到5000多人了。”

“什么？”朱允炆一聽，也是吃了一驚，驚愕地問道，“朱允熥想干什么？難道他想造反嗎？”

齊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陛下，你也不必太過緊張，我想朱允熥現(xiàn)在還不至于造反。”

“那他在蘇州招募軍隊是什么意思？”

“我想他現(xiàn)在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防備海盜，畢竟海盜有數(shù)萬人馬，又有大船和利炮，他們那么點人馬的確也是少了點兒。”

朱允炆聽齊泰這么一分析，心中稍安。

他沉吟了片刻，問道：“那么，朕可以此為由治他的罪嗎？”

齊泰搖了搖頭：“若是在以前，完全可以，但是，現(xiàn)在就不行了。”

“為什么？”

“陛下請想，咱們的北邊有北元虎視眈眈，現(xiàn)在，朱棣也反了，

據(jù)哨探來報，朱棣已經(jīng)派人和陳祖義聯(lián)系，打算前后夾擊濟南，然后，攻擊京師，

你想一想，朱棣和海盜都能勾結在一起，何況是北元呢，說不定他們已經(jīng)派人去和北元聯(lián)系，已經(jīng)達成協(xié)議了。”

“能嗎？”對此，朱允炆表示懷疑，“朱棣和北元作戰(zhàn)多年，雙方死了很多人，仇恨極深。”

齊泰擺了擺手：“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當初，先帝在世之時，朱棣唯有忠于朝廷，不敢有異心，他只能一心一意地抗擊北元。

但是，現(xiàn)在情況不同了，朱棣有了自己的實力，

咱們朝廷要削藩，他擔心自己被削，所以他就會想辦法聯(lián)合一切可能聯(lián)合起來的力量，共同對抗朝廷。

如果當初你聽我的話，直接把矛頭對準朱棣，在他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出其不意地將其削藩，哪里會有今天這么多的麻煩事兒？”

朱允炆也說：“朕也后悔當初沒聽你的話，都是黃子澄誤朕啊，他偏偏說什么要削藩的話，應當先削周王的藩。

他說周王在先帝時期就犯下了很多過錯，削之有名，看來他的見識還是不如你啊。”

齊泰也明白，事到如今，說那些都沒用。

齊泰接著分析說：“咱們內(nèi)憂外患接踵而至，

此時，如果再治朱允熥的罪的話，那朱允熥也不是好惹的。

他和常遇春、趙思禮等人有著錯綜復雜的關系，

那些人一心幫著朱允熥，據(jù)說常升已經(jīng)到了蘇州軍營，幫助他訓練新兵。

常升打仗可是一把好手，訓練新兵更是沒的說。

他們是5000人馬，雖然人數(shù)不是太多，但是戰(zhàn)斗力極強，

如果把朱允熥給逼急了，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啊。”

朱允炆聽了，覺得也是這么個理兒。

“那你說，朕該如何處置朱允熥呢？

難道就這樣聽之任之嗎？”

齊泰搖頭晃腦，緩緩道：“我和你說個故事，可能你就明白了。

當初，陳勝、吳廣起義之時，陳勝派他的好友武臣領著張耳、陳余等三千人馬去攻打趙地。

沒想到武臣居然真的把趙地給打下來了，而且，自立為王。

這讓陳勝十分惱火，要治武臣的罪。

陳勝手下人勸說道，‘大王，你可不能這么干啊。’

陳勝就問為什么，

陳勝手下的大臣分析說，‘因為西邊還有大秦，如果你要治武臣的罪，那咱們就等于多了一個敵人，

本來大秦就很難對付，

如果再多一個武臣，那不是更麻煩嗎？

陳勝覺得他手下的那個大臣說得有理，便問他該怎么處置這件事呢？

那個大臣說，‘你不如去祝賀他稱王，然后，讓他去攻打秦國，這樣一來，無論誰勝誰敗，對于大楚來說，都是好事。’

陳勝認為他說得對，于是陳勝便祝賀武臣稱王，命他率兵去攻打大秦。”

朱允炆聽到這里，似有所悟：“齊愛卿，你的意思是說讓朕嘉獎朱允熥，讓他去打海盜或者朱棣。”

“陛下圣明！此時，咱們還不能和朱允熥鬧翻了。”

“好吧，既然如此，朕這就擬一道圣旨，派你到蘇州的軍營中去宣讀圣旨。”朱允炆說著拿出了文房四寶。

齊泰聽了，一咧嘴：“陛下，你能不能派別人前去？”

“這是為何？”

“你是知道的，那朱允熥和我不太對付，那一次，他殺了玄法和尚，卻把罪名推在了我的頭上。

因為這件事，我和朱允熥之間鬧得有點兒不太愉快。”

朱允炆揮了揮手，卻說：“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朕想朱允熥也不會和你計較的。

這事兒，就這么定了。”

齊泰見朱允炆做出了決定，也不必再說別的。

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兩日后的早上。

齊泰騎著馬趕到了蘇州軍營，宣讀了圣旨。

朱允熥、常遇春和趙靈兒等人跪接了圣旨。

圣旨上大致的意思是，表彰了朱允熥抗擊海盜的功績，

封朱允熥為征奴將軍，令朱允熥抗擊海盜，同時，幫助朝廷對抗朱棣。

朱允熥領旨謝恩。

宣讀完圣旨之后，齊泰來到了朱允熥的面前，用雙手握住了他的手：“允熥啊，你此次領兵在外面抗擊海盜，辛苦了，陛下對你十分關心啊。”

朱允熥心中暗想，你齊泰是什么變的，難道我還不知道嗎？

你有必要在我的面前演戲嗎？

但是，畢竟齊泰是兵部尚書，掌管全國的兵馬。

朱允熥也就沒把那層窗戶紙捅破，既然你想演戲，那咱們就陪著你演好了。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呀，天氣這么熱，你從京師趕到此處，實在是不易呀？

我已經(jīng)備下了薄酒，請到帳內(nèi)敘話。請！”朱允熥十分熱情。

“感謝征虜將軍的盛情。”

趙靈兒看在眼里，心想齊泰真會裝啊。

明明左一次右一次地要殺朱允熥，此時，卻裝作好人。

眾人進帳之后，分賓主落座。

由于常遇春在，所以，朱允熥也沒有坐在正座上。

而是，把正座的位置空了出來。

他與趙靈兒坐在左邊，齊泰和常遇春坐在右邊。

在他們每個人的面前擺著一張方桌，桌子上擺滿了酒肉。

朱允熥端起酒杯：“齊大人，軍營地方狹窄，簡陋，比不了京師，請多擔待！我敬你。”

“征虜將軍說哪里話來，就這已經(jīng)很好了，”齊泰趕緊把酒杯端起，“大家辛苦，我敬各位。”

眾人把酒都喝了，齊泰把酒杯放下，緩緩說道：“你們此次以少量的兵力擊退了陳祖義的海盜，實屬不易啊。

對于你們的功勞，我已經(jīng)上報了朝廷，請陛下封賞你們，

此次，朝廷加封你為征虜將軍，只是一個開始，

今后，如果你們立了更多更大的功勞，朝廷肯定另有封賞。”

趙靈兒眼瞅著齊泰，心想這老家伙真是個變色龍啊，自己前不久返回京師之時，在校軍場見到了齊泰和朱允炆，那會兒，齊泰的態(tài)度是多么的強硬。

他說什么功過不能相抵，要治朱允熥的罪。

沒想到這會兒，他們又明白過來了，加封朱允熥為征虜將軍，說到底還是因為朱允熥現(xiàn)在手里有了軍隊，兵強馬壯，朝廷便重視了起來。

趙靈兒想到此處，于是，問道：“齊大人，記得前不久，我回京師之時，皇上說了，既不賞也不罰，為何此次要加封朱允熥呢？”

“這個嘛——，”齊泰頓了頓，“陛下經(jīng)過慎重考慮，認為吳王能夠以少勝多，擊退海盜，確實值得嘉獎，

吳王起到了榜樣的作用，希望其他諸王，能夠向吳王學習，

所以，又補發(fā)了這道旨意。”

“哦，”趙靈兒微微一笑，“想必是齊大人在皇上的面前替允熥美言了吧。”

齊泰臉上一紅，干笑了幾聲：“啊，我也沒幫上什么忙。”

趙靈兒眼神灼灼地看著齊泰：“敢問齊大人作為兵部尚書，今日到此，有何訓示？”

齊泰喝下了一杯酒，目光注視著眾人，然后嘆息了一聲：“朝廷不幸啊，自從先帝駕崩，皇上繼位以來，接二連三，發(fā)生了很多事情，此誠為多事之秋啊。

先是朱棣率兵十萬要來奔喪。

他這可是違背了先帝的旨意的。

幸賴開平王及時出現(xiàn)，擊退了朱棣，免去了一場災難。

不久，北元又興大軍發(fā)起了進攻。

陳祖義和陳士良父子登陸東南沿海一帶，攻占了咱們五十多座城池。

他們殺光，搶光，燒光，使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為此，朝廷派你們前來征剿。

沒想到，此時，朱棣趁虛而入，

表面上說是要支援你們攻擊海盜，其實，他是要謀反，此乃朝廷之大不幸也。

如今朝廷內(nèi)憂外患，此起彼伏。

吳王與皇上乃是兄弟，皇上不靠依靠吳王，能依靠誰呢？”

趙靈兒聽了心中冷笑，噢，海盜來了，朱棣反了，這時候，你知道朱允熥是你的兄弟了，

前不久，你們可是要殺了他的。

“敢問朝廷下一步有什么計劃嗎？”

齊泰清了清嗓音：“聽說吳王在此招募了新兵，因此，陛下命我前來的意思是。

請征虜將軍留下兩千人馬對付海盜，

其余的人馬隨我一起返回京師，抗擊朱棣。”

趙寧兒一聽，心想怎么樣，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朝廷有了那么多的軍隊，還不滿足，還要來調(diào)咱們的軍隊，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兒？

此時，朱允熥笑了笑，道：“兵部尚書，我想你可能是弄錯了，原本朝廷給了我1000人馬，再加上外祖父的500人，共是1500人，

可是，咱們在抗擊海盜的過程中，死傷了不少人，現(xiàn)在一共只剩下1000老弱殘兵，我哪里有兵交給你呢？”

“不是，”齊泰一聽，心想朱允熥是要和自己打馬虎眼啊，你明明有五六千人馬，確實說只有1000人，

“你們不是在蘇州招募了很多新兵嗎？”

“沒有啊，”朱允熥矢口否認，“徐大人，我想你可能是弄錯了，我們只有一千老弱殘兵，什么時候募過兵呢？”

“真沒有？”齊泰心想你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朱允熥硬是頂住了壓力，平靜地回答道：“真沒有！”

齊泰見朱允熥不承認，也拿他沒辦法，他眼珠子一轉：“這樣吧，聽說吳王治軍有方，正好本官也有一點興致，可以檢閱一下你的軍隊嘛？”

朱允熥一聽，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探究一下自己的虛實：“可以，但是，我們事先沒有準備。”

齊泰揮了揮手：“不需要準備，你們平時是什么樣子就什么樣子，自然的狀態(tài)是最好的。”

朱允熥聽他這么一說，點了點頭，道：“那好吧，等吃完了酒，咱們就到校軍場去看看吧。”

齊泰心想如果這頓酒吃到傍晚，豈不是讓你們有了準備的時間？

“不用，咱們現(xiàn)在就到校軍場上去看一看。”

“現(xiàn)在？這么急嗎？”

齊泰苦笑了一聲：“軍情緊急呀，刻不容緩。”

朱允熥面泛難色：“那行，咱們現(xiàn)在就去校軍場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