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就知道,小佛爺看起來果然仁義!”
周剛臉色一喜,終于是有了決斷。
“麻煩移開我床下左邊第三塊地磚暗格,取出震金令!”
李修緣蹲下,用手在床邊輕輕摸索,輕敲試探一會,才撬開地磚,取出一個楠木盒子。
盒子上有著一把鎖,還有咒印封禁,他遞給病床上的周剛。
此物,只有周剛才能夠打開,否則觸發禁制,以李修緣目前修為還真擋不住。
“唉,想我十三歲入儒子監,十八歲就已經是朝廷官員,二十五歲已外鎮一方,原本……卻不料,也有用到震金令的一天!”
周剛端詳手中盒子,有些悵然,不甘還有著掙扎。
此令一動,代表他這位鎮長前程中斷,更是一身性命道行就此化為烏有!
他口中的儒子監,是周朝培養精英官員的機構,如同李修緣前世歷史上的國子監。
入了儒子監,在一知半解的百姓眼中,可是比拜入道林山門要好上太多,那是多少人畢生的夢想。
但歷年考入儒子監者,少之又少,所謂道骨靈根,與心志毅力,缺一不可。
從這點來看,周剛的確算是“人中龍鳳”,他的起點很高,未來只要不半途墮落,必有光明前程。
比起周剛,李修緣選擇的路和他相較就太遠了,未來能夠達到的境界也是天差地別。。
李修緣淡然而立,只是靜靜看著,也不催促。
道途,生死,前程,還有著家人……
真到不得不抉擇之時,猶豫躊躇也是人之常理。
“罷了!”
片刻猶豫后,周剛咬破手指,血指勾點,決然解開封禁!
盒子一開,兩人眼前頓時一陣金光刺目,里面靜靜放置著一張金色符箓,宛如通體黃金打造,看上去就相當不凡!
盒子這張“震金令”,卻是用真金所打造,可見它的珍稀程度。
“好了,小官人,我還要提醒你,全鎮上空都被葉彬與那暗中的黑蛇教布陣封禁。如果在城里激活震金令,可能效果要打不少折扣。”
“最好是想辦法到城外,再激發此符,則一道金光沖天而起,即使萬里遠之地都能觀望得到……”
周剛提醒著說道,手中摩挲金符,眼底深處依然有一絲的猶豫。
“鎮長還請放心,到時候的激活時機與地點,貧僧自會處理!”
李修緣心里微驚,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好,希望你可不要食言,護我家眷周全!”
“尤其是我大兒周衡,他身上天資不凡。萬一真事態危急,公子只需帶走衡兒……”
周剛臉色一厲,恢復幾分平日里的霸氣。
他猛地抬手,往額前豎劃,皮血飛濺之中,啪地將那道金色震金令貼了上去。
又是一道金光閃起!
金芒閃爍,那張符箓頓時猶如生根在周剛額頭之上,瘋狂地抽吸起他的血液、法力等一切。
金色符箓威力及效果驚人,但想要激活催動,必然是犧牲極大!
“這周剛雖然鎮守不利,但最后總算有幾分朝廷官員風采……”
李修緣看著他,微微搖搖頭。。
注視中,只見周剛身體一下子就枯萎、干涸,魂火黯淡,熄滅在即。
所謂震金令,燃燒牧宰地方的官員的生機,化為沖天金光,可驚動千里之外!
此符一顯,代表極度緊急,更可能有一地之首的長官隕落,必會引起高度重視。
非情勢極危,誰也不愿意動用!
一刻鐘后,周剛氣息徹底斷絕,成就了這張震金令。
已經成了皮包骨的他仰躺床上,怒眼圓睜,左手指向房外,有著太多的遺憾、不甘與不舍。
最后的手勢,仍然是提醒李修緣,要護住他的家人。
收起這張震金令,李修緣站在周剛的尸體前,默然佇立,最后深深地行了一禮。
他走出房間,反手把門給關上。
“周剛情況有些特殊,沒有葉副令的指令,這幾天任何人不得進去,包括他的家眷!”
“沈思”即李修緣,對門口兩個披甲軍士喝道。
軍士自然不敢反駁,連忙應諾。
夜幕下,周府一間廂房中還亮著燈火,李修緣望了眼,看到那位周夫人還站在窗口,朝他這邊張望,顯得哀怨無助。
“這個世道,普通人活著就不容易……”
李修緣心底嘆息,衣袂隨夜風飄動,疾步出了周府。
接著又以沈思的身份,回到陰森幽暗的衙府。
在寒意襲人的廊道上,他驀地身影一晃,一瞬間隱入旁邊的假山暗處。
只聽前面傳來破空之聲,一道眼熟的老人身影上空飛落,臉如老樹皮一般,肢體僵硬,氣息陰冷中又帶著血腥氣味,不是葉彬那老廝又是誰。
葉彬落地后,抬擦了擦嘴角的一抹殷紅,灰暗的眸子似乎又多出來幾絲亮光,然后晃悠悠地往自己住所踱步而去,很快消失在李修緣的視野中。
“沈思……”
遠遠地,響起這老鬼使喚沈思的聲音。
李修緣暗驚,趕緊跑回自己住的偏院。
回到房中,他連忙褪去之前的裝備,恢復本來面貌。
他一回來,也立刻引起同住在偏院的胡軒、楊慧及靈山寺兩位僧人的注意,紛紛傳音問詢。
就住在隔壁的胡軒:“師弟,情況如何,剛才我可是擔心死了!”
楊慧更是急不可待:“李道友,你見到周鎮長了嗎,他能不能出來主持局面?”
靈山寺王老道:“李道友年紀輕輕,卻是一身好本事,幻術有點出神入化的感覺了……”
回來就自然而然盤腿打坐的李修緣,心情依然有些沉重,說道:“見到了,周剛遭葉彬暗算,被軟禁看守,已經指望不上,全鎮鎮守力量都掌握在葉彬手里。但周剛給了我一物,他也因此犧牲了自己!憑此物可將此地陷入絕境的訊息傳將出去,引來周邊縣城、郡府衙府的注意!”
“什么,那可太好了!”
“那我們就趕緊上報吧!”
“困在鎮里的各路俠士道友,現在有救了!”
幾人喜形于色,對于周剛犧牲一事卻沒有多問,也不怎么在意。
李修緣沉吟片刻,眼中閃過凌厲之色,立刻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如今箭在弦上,遲恐生變,現在周剛已死。等到天亮,我夜里去了周府的事情大概率暴露,葉彬、涂雄驚動之下,必然提前對我等及鎮民下手!”
“稍后,我將喚醒其他幾處院落的道友與江湖俠士,楊道友、王道友以及趙師兄,你們帶領他們,留意鎮外信號,看到金色符光沖天而起,立刻一起殺出衙府,然后分散逃跑……”
楊慧、胡軒與王老道幾人語氣凝重,齊齊應下。
既然決心了,各人自去做好準備。
李修緣也再次搖身一變,法力覆蓋體表,整個人變得蒼老陰冷,這次他準備試一試,直接變成葉彬的模樣。
當然,他的法力不夠,有著諸多破綻。
不過,剛才自己就沒被發現,而他們對于這葉老鬼的恐懼,肯定更加嚴重。
應當是無需擔心。
葉彬手段狠辣,心機深沉,現在更控制了全鎮武力,誰也不敢阻攔與盤問他。
一不做二不休,李修緣也是直接往大里干!
遲疑,猶豫,反而是現在的大忌!
幻化為葉彬,李修緣更加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他法力流轉,寬袖道袍鼓風而起,輕輕一縱,大咧咧宛如凌空飛起一般。
剛才葉彬外出回來,也是隨意地在衙府飛縱。
婆娑樹影間,有軍士被驚動了,立刻舉弩遙指。
但夜色朦朧中,隱約瞥見是葉副令的身影時,頓時嚇得放下弓弩,暗呼還好沒有冒失,否則小命休也!
之前就有好幾位守夜軍士,看到葉副令夜里在鎮里民宅區飛掠,以為是妖魔,舉弩射擊,結果后面被副令叫去“喝茶”。
然后沒過幾天,人就直接失蹤了,尸骨無存。
“咦,怎么覺得副令這行走動作不夠飄逸,姿勢怪怪的?”
“休要胡言,副令也是你能點評的?你這瞎子你別害了我們……”
有軍士低聲發出疑問,卻被旁邊的伙伴大罵。
這些監視李修緣等的披甲軍士,都不是真正的修士,頂多是修煉一些旁門左道之法,哪里看得破真假葉彬的區別!
他們力量速度比尋常人強大一些,血氣也更旺盛,可驚游魂。
體魄強壯的軍士披厚甲,貼符箓,持勁弩等,裝備齊全、列陣配合的情況下。可以與妖魔廝殺,更可以威脅到實力平平的煉氣修士。
“果然,完全沒有人發現異常。這葉老鬼對于衙府的掌控程度,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高。”
李修緣淡淡一笑,腳下點掠,如黑鷹滑入旁邊一座院落。
這個院子里住的十幾位江湖客,都被葉彬暗中下了失魂迷幻類的藥物,呆呆的猶如牽線木偶,行動意識盡被葉彬操縱。
這種狀態如果再維持十天半個月的話,即便到時恢復過來,也會神智大傷,變成傻子。
“給我醒來!”
“多謝小佛爺解救……”
李修緣清心訣已經修煉到了大成,通曉此類門門道道。
他走過兩院,已將那些江湖俠士及其他幾位道人解除迷幻失魂狀態。
還好,這些人魂魄被干擾不是太嚴重,否則他也救不過來。
就是現在解除失魂狀態,神智也是已經受到很大創傷了,很多人甚至不太記得這幾天的事情。
他們以后要多吃一些補神氣的藥品,才能緩慢恢復原本的樣子。
楊慧、王老道他們也各有手段,或直接施展法術潛過去,或以串門的名義,過去組織眾人,通知今夜行動事宜。
葉彬對他們實際上還算客氣,只要人在衙府,不往外亂跑,串門之類還是可以的。
一番忙碌下來,李修緣也是有些身心疲憊,連帶著法力消耗許多。
他吞服幾粒補氣丹,打坐回復一會。
此時抬頭遙望鎮外天空,暗沉沉的盡頭,開始隱隱有一絲晨曦出現。
眼見時間不多,他也是有些急了,顧不得法力沒有完全恢復,趕緊出了衙府,往黑山鎮城門飛掠而去。
幸好,葉彬的身份還是好用的,一路奔行,也沒人敢阻攔。
只是,下一刻李修緣就差點露餡!
他匆匆飛奔而去,不料在街上剛好碰到那位帶兵巡視的涂巡檢,心道不好下,立刻轉了個方向。
“副令何去?”
涂雄遠遠地朝著這邊喊了句。
李修緣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假裝沒聽到,加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