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第一聲晨鐘響起時,楊廣在龍榻上睜開眼睛。阿桃蜷縮在他身側(cè),腰間的玉佩隨著呼吸輕輕起伏。他伸手拿過玉佩,指尖撫過“永結(jié)同心“四字,忽然想起綠袖咽氣前,也是這樣用指尖劃著他的掌心,想要說什么,卻被涌出口的血堵住了喉嚨。
“陛下?“阿桃的聲音帶著怯意。楊廣沒有說話,起身披上明黃龍袍,玉帶扣上時,發(fā)出清脆的“咔嗒“聲。他走到窗前,看著東方漸白的天空,忽然想起昨夜傅慎離開時的背影——那佝僂的姿態(tài),像極了父皇臨終前在仁壽宮的模樣。
“傳旨,“他轉(zhuǎn)身時,龍袍上的十二章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著戶部侍郎傅慎致仕,賞黃金百兩,桑田千畝。“
“陛下為何...“阿桃剛開口,便被楊廣揮手打斷。他看著銅鏡中自己的面容,忽然發(fā)現(xiàn)眼角竟添了幾道細紋,像極了桑樹枝椏的形狀。
與此同時,傅慎在陳氏的攙扶下,將最后一箱書卷搬上馬車。陳氏看著他腰間空蕩蕩的玉佩繩,想說什么,卻被他搖頭止住。晨風吹過庭院里的桑樹,幾片新葉落在她發(fā)間,她忽然想起新婚時,他替她簪花,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走吧。“傅慎扶她上車,車輪碾過青石板,發(fā)出“吱呀“聲響。他回頭望去,長安城的城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腰間的玉佩繩上,還掛著半片桑花——那是昨夜從桑林帶回的,此刻已被露水浸得發(fā)蔫。
大業(yè)二年的春社,終究在喧囂與隱秘中落下帷幕。桑林里的故事,如同沉入泥土的桑果,在黑暗中醞釀著下一季的酸甜。而這天下,正如楊廣掌心的玉佩,表面的溫潤下,藏著無數(shù)道難以愈合的裂痕,只等一場暴雨,便要碎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