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好一會兒，陳云舒回神。

年少輕狂：“那個……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放心上。以后我不會再提了。”

勾股定理：“嗯，我也向你道歉。”

爺就是狂沉默片刻，開口：“沒事，這不能怪你們，畢竟你們也不知道。”

陳云舒心里有些內疚，但不知該說什么，似乎任何安慰或是辯解的話，都不太合適。

這時，陳正岳也切好了蛋糕，蘇容叫他去吃，陳云舒便先將聊天群給關閉了。

一家人吃過蛋糕，陳正岳興致未退，去房間里翻了會兒，拿出一把舊吉他，坐在沙發上，調起了弦。

蘇容看到了，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把它拿出來了？”

陳正岳頭也不抬：“當然是要彈啊。”

“都多少年沒彈了，你還記得啊？”

“試試才知道。”

陳云淺抬起小短腿，爬到沙發上，坐在他身邊，奶聲奶氣地問道：“爸爸，這是什么？”

“這個叫吉他，用來彈曲子的。”陳云舒插口。

“嗯，是吉他，”陳正岳的視線落在吉他上，里面是滿滿的懷念，“它是結婚一周年的時候你媽送我的禮物，好久沒用過了，都有點不習慣了。”

說起來，陳云舒還有點印象，小時候，爸爸不時會拿出這把吉他，彈一會兒。

每到那時，無論蘇容在做什么，都會放下手中的事，靜靜聆聽，偶爾還會跟著哼唱幾句。

實在是非常溫馨的一幕。

但在陳云淺出生后，夫妻倆身上的擔子變重不少，不再有太多閑心逸致，這一幕也就幾乎沒再出現過。

調好后，陳正岳便自彈自唱起來。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唱了幾句，他看向蘇容，嘿嘿笑道：“怎么樣老婆，還記得這首歌嗎？”

蘇容的臉微微紅了一下，口中卻說，“不記得了！”

“那我再多唱幾句，你好好回憶回憶啊。”陳正岳接著唱下去，“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我愿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陳云淺問：“爸爸，這是什么歌啊？”

陳正岳說：“這首歌啊，叫在水一方，好聽嗎？”

陳云淺說：“我聽不太懂。”

陳正岳樂了，揉了下她的腦袋，“你還小呢，聽不懂很正常。這首歌，是爸爸和你媽媽還沒結婚的時候，爸爸最喜歡唱給她聽的。歌詞講的是有一個男孩子啊，很喜歡一個……”

“行了你啊陳正岳！”蘇容急了，打斷他，“老不正經的，當著孩子們的面瞎說什么？！”

陳正岳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蘇容白了他一眼，去收拾垃圾。

陳正岳放下吉他，走到她的身邊，湊過去說，“那晚上就咱倆的時候，我再唱給你聽啊！”

蘇容瞥了一眼，用手狠狠地擰了他一下。

“發什么癲，小云正看著呢。”

“我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沒聽到。”陳云舒波瀾不驚地扭頭，轉身往房間走，“我回房了！”

蘇容，“……”

陳云舒回到房間，才輕聲地笑了起來。

爸媽的感情融洽，他這個做兒子的，心里也很高興！

這時，眼前的另世我閃爍了起來。

爺就是狂：“@年少輕狂，@勾股定理，我有件事，想和你們商量。”

年少輕狂：“什么事？”

勾股定理：“說吧。”

兩人回復完，就靜等著爺就是狂，但群聊界面里漫長的凝滯了足足有四五分鐘，然后才出現了一條新消息。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又沉默了十幾秒。

“嗯，我就是想拜托你們中的某一個，和我交換幾天，讓我能再看看老爸，和他說幾句話，聽聽他的聲音，……”

“我知道這要求可能會讓你們有點為難，但我好幾年沒見到爸了，挺想他的。我保證就這一次。”

“當然，你們也可以提你們的條件，只要我能辦到，都沒問題。”

這句說完后，爺就是狂的消息就停了下來。

顯然他在等陳云舒和勾股定理的回復。

群聊界面，一下陷入了沉寂。

陳云舒看著爺就是狂的幾句話，心似乎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如果爺就是狂說的是真話，他那個世界的爸爸已經去世了好幾年，那他會想再見爸爸一次，和爸爸一塊兒待幾天，也是很正常的。

將心比心，換成了他自己，這么久見不到爸爸，肯定也會想念得不行。

雖說從上次體驗過一次意識交換后，他就決定盡可能不用這個功能。畢竟就和勾股定理說的一樣，無數個平行世界里，保不準也會有心懷叵測的陳云舒呢。

但按照系統說明，意識交換的風險可控，而且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他對爺就是狂的觀感還是挺好的，如果能幫他實現這個愿望，他還是愿意冒險幫對方一次。

想到這兒，陳云舒下定了決心。

但還沒等他回復，勾股定理的回答先來了。

勾股定理：“嗯……我個人覺得年少輕狂和你交換比較合適一點，但如果他不方便的話，我這邊也不是完全不行。只有兩個小問題。第一個，如果你想來我的世界，就必須按照我的作息來學習生活，免得被熟人看出不同。第二，我是獨生子，沒有妹妹，可能你會不太適應。”

年少輕狂：“沒事，我可以！”

爺就是狂：“@年少輕狂，你答應了？！”

年少輕狂：“是啊，不就是交換一次意識嘛。只要你別用我的身體去做壞事，我又不會有什么損失，還可以換個世界過幾天，看看那個世界的媽媽和淺淺，多有意思啊，這種利人利己的事情，當然沒問題了！”

爺就是狂：“謝謝，謝謝！”

年少輕狂：“別客氣，誰讓咱倆都是狂字輩的！”

爺就是狂：“那我們什么時候交換？現在行嗎？”

沒等陳云舒說話，勾股定理恰到其時地提醒了一句。

“我建議你們別著急，在交換之前，先花點時間，盡可能給對方提供需要了解的信息，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年少輕狂：“對對，還是你考慮周到！@爺就是狂，你先盡量把你那邊的情況和我說一下，我也是一樣！”

……

……

直到周六傍晚，陳云舒和“爺就是狂”才將兩個世界的信息交換得差不多了。

年少輕狂：“嗯，我再想想，有沒有遺漏的……”

陳云舒托著下巴，冥思苦想了片刻，還真想到了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年少輕狂：“如果按照最長交換72個小時算的話，就代表一直到周二的這個時間，我們才會交換回來。也就是說，你要替我去上將近兩天的學。”

爺就是狂：“嗯，不過剛考完期中考，最近應該沒什么考試吧？”

年少輕狂：“我倒不是在擔心考試。”停了下，陳云舒很坦率地道：“我早就和你們說過，我喜歡同班的一個叫簡安寧的女生吧？那個……我希望這兩天里面，你別用我的身體和她太接近啊，否則我會不開心的。你能答應我嗎？”

爺就是狂：“當然可以，這三天里，沒有必要的話，我保證和她保持距離。”

見到這句承諾，陳云舒也放了心，他看了看時間，說，“還有幾分鐘就七點了，我們各自找個安全的地方，七點整進行交換吧。”

爺就是狂：“OK，謝謝！”

七點整。

陳云舒點擊了一下“前意識交換”的按鈕，再選擇了“爺就是狂”。

【對方已同意。】

意識恍惚一瞬間，清醒時，陳云舒發現自己站在了一處喧囂的所在。

晃眼的燈光，叫賣聲、砍價聲，油煙味、食物香味兒、人群的汗味……

這兒他認識，是家附近的一個夜市。

真交換了啊……

再一轉頭，陳云舒忽然發現，身旁一個電動三輪車上支著一塊大招牌——“老陳鹵味”。

這輛電動三輪車加裝了一個帶好幾層隔板的不銹鋼玻璃柜，每層隔板上都堆了不少種鹵味，熱騰騰的香氣從柜子里飄出來，旁邊還掛著塑料袋，外邊貼著收款碼。

車后，一個系著圍裙的中年女人正大聲吆喝著：“來看看嘞！現鹵現賣啊！剛出鍋的雞腿，醬豬蹄！鹵雞爪！還有剛炸好的小酥肉！香得很咧！”

這不是老媽蘇容又是誰？

陳云舒的腦子里瞬間閃過“爺就是狂”之前說的一些信息。

原本在這個世界里，夫妻倆也是開鹵味店的，但兩年前陳正岳去世后，蘇容一個人沒法子撐起店面，就將店轉了出去，自己則是每晚到夜市擺攤。

而平時有空的話，“陳云舒”也會過來幫忙。

看著眼前的“媽媽”忙活的樣子，陳云舒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這時，有人過來買豬頭肉，蘇容熟練地切下一塊豬頭肉，稱重，再將它切成一片片的，頭也不回地指揮道：“云舒，在愣著干啥呢？趕緊用袋子給人家裝上！”

“哥哥，給你袋子！”旁邊的小團子很乖巧地摘下一個袋子，遞過來。

“哦。”陳云舒回過神來，趕緊接過，趕緊把切好的豬頭肉裝進去，遞給客人。

客人掃碼付錢，拎著袋子走了。

陳云舒這才低頭看了眼小團子，哎呀，這個世界的妹妹竟然也一樣的可愛呢！

又忙活了會兒，陳云舒已經基本適應了。而這時，蘇容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后對陳云舒說：“我去趟廁所，你和淺淺在這里看著！”

“嗯。”陳云舒點點頭。

蘇容便解開圍裙，匆匆往夜市廁所的方向走去。

等蘇容走后，陳云舒站在車后面，打開了另世我。

年少輕狂：“@爺就是狂，你那邊怎么樣，見到爸爸了沒？”

爺就是狂：“一切順利！我、我正激動呢！你呢？”

年少輕狂：“那就好，我這邊也沒什么問題。”

又聊了幾句，陳云舒忽地感覺到有只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一低頭，陳云淺奶聲奶氣地說：“哥哥，你怎么不喊呀。”

哦，干站著不行，還得學著吆喝……

陳云舒吸了口氣，學著方才蘇容的模樣，放聲吆喝了起來。

“來看看鹵味啊！鴨脖雞爪牛肉豬頭肉，啥都有！香得很！”

陳云舒還是第一次這么大聲吆喝，感覺有點怪異，但很快他就放開了，進入了狀態。

“大哥，來點兒啥？咱們家雞爪子特軟爛，一嗦就脫骨！”

“阿姨，我家的雞腿又大又香，吃到的孩子都饞哭了，帶幾個唄？”

“您想吃點啥？隨便看隨便挑！”

少年長得帥氣，又笑容燦爛，一口一個大哥大姐，叔叔阿姨地叫著，還真有幾個路過的客人被吸引了過來。

“小伙子，你這鹵牛肉怎么賣？”一個大爺問。

陳云舒愣了下，他可不知道該賣多少，黑眸一轉，就決定將自家鹵味店的價格借用一下。

“45一斤！”

“那給我來個三十塊錢的。”

“好嘞！”

陳云舒估量著切了一塊，放在電子秤上，輸入單價，看了下。

“不好意思啊，我切多了點，三十六塊五毛，算您三十五吧，怎么樣？”

“行吧。”大爺說，“給我切好，再裝起來。”

陳云舒拿起刀，開始切牛肉。

大爺瞅著他笨拙的成品，很嫌棄：“你這切的什么啊，有厚有薄的，也太難看了吧。”

“不好意思啊，平時都是我媽切的，我不太熟。”陳云舒咧嘴一笑，又從旁邊夾了個鹵雞胗扔進袋子里，“我送給這個您嘗嘗，我們家鹵味是老字號了，料足味兒濃，好吃下次再來啊！”

“喲，你還挺會做生意的。”大爺樂呵了，也不計較陳云舒切的牛肉難看了，付了錢，拎著東西走了。

首戰告捷，陳云舒心中也有一股欣喜，感覺比在游戲里打了個大BOSS還過癮。

接著，陸續地又來了幾個客人。

陳云舒手忙腳亂地稱重、打包、收錢，陳云淺在旁邊給他加油鼓勁：“哥哥好棒！”

送走一個客人，陳云舒得了點空。正打算整理一下，視線無意中掃過不遠處的角落，那里有一片不引人矚目的陰影。而在陰影中，兩三個看似才八九歲的男孩子，正圍著一個更小的身影，一邊嬉笑著說些什么，一邊不時用手推一把，搡一下。

他們這是在……

陳云舒瞇起眼，立馬明白了。

在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