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馬仁禮不說話，老驢子接著問：

“明天幫忙的人請好沒有？”

“請了，多虧老牛叔出面幫忙才請到人。”馬仁禮失落道，他確實沒想到馬家的人緣這么差。

牛占山擺手道：“你給了糧食，就當大伙兒給你打短工了?！?

“話是這樣說，但我還是要謝謝老牛叔帶頭幫襯我。”馬仁禮十分感激道。

這會兒他總算明白了，他爹在世時眼光還是很準的。

第一次分地時，他爹就把他帶到田間，說哪些地好，哪些人可靠，說出的話基本八九不離十。

馬敬賢知道牛占山恨他，但牛占山愛面，就算會整他報仇，也會有底線，不會歇斯底里。

馬仁禮帶著三人到草棚里敬香。

太慘了！

這草棚四面無墻，就頂上亂糟糟蓋了些麥秸和玉米桿，勉強能遮擋雨雪。

草棚旁邊是馬仁禮的住處，歪歪斜斜一間泥磚草房，老舊斑駁，墻面上布滿了裂縫，搖搖欲墜。

再看馬仁禮，穿著一件單薄布衣，腳上穿著草鞋，整個人灰撲撲的，凍得鼻青臉腫，瑟瑟發抖。

這就是現實情況。

哪像劇中馬仁禮被收拾了，依然穿的光鮮利索？哪還能時不時買瓶裝酒喝？

特別是喝酒的事，就算他偷偷藏了錢，也要他敢去買??！

村里恨他的人都盯著他，他要漏出一絲還有錢的跡象，保證下一刻就有人想著方的懲治他了。

“吃飯了？”敬了香，老驢子看著馬仁禮可憐兮兮的樣子，隨口問道。

馬仁禮搖頭道：“糧食分的本就不多，為我爹做事要用去大部分，今后每天只能喝一頓稀的?！?

“慢慢來，撐過去就好了。”老驢子雖然同情，倒沒有亂發善心，他能過來敬柱香就夠仁義了。

馬仁禮聞言，臉上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點頭回道：“我會堅持的，謝謝老楊叔過來?！?

“我也只做到這兒了，別的忙幫不了，還望你能理解?！崩象H子不緊不慢說道。

馬仁禮狠狠點頭哽咽道：“理解，不敢給老楊叔惹麻煩?！?

他不是說的順口話，而是真的理解，畢竟自己的身份確實敏感尷尬，許多人都躲他遠遠的。

到現在為止，過來看他爹的人沒超過雙手之數，他就非常清楚自己在村里的處境了。

老驢子和牛家父子能過來敬柱香，說幾句話，哪怕什么都不做，他都能感激一輩子，記一輩子。

閑聊幾句，三人告辭離開。

和馬仁禮舍不得吃晚飯不同，楊燈兒和她娘今天做了一大鍋饅頭，炒了盤臘肉，酥了一盤花生。

臘肉是月初牛大膽帶過來的，今兒楊燈兒父母都過來了，于是打頓牙祭，同時臘肉還可以下酒。

廚房里熱氣騰騰，溫暖如春。

看到牛大膽他們三人回來，楊燈兒連忙打了熱水讓三人洗手洗臉。

都洗了臉，坐下后，老驢子隨口問道：“牛三鞭，你家那兩頭豬什么時候殺？”

“至少喂到冬月份，甚至臘月份?！迸Ｕ忌侥贸鰺煷氐?，“麥子加工成面粉后，有不少麥麩，本想留著充饑或者換糧食，大膽說干脆給豬吃，這幾個月看能不能催催肥?！?

楊燈兒笑著接話道：“豬吃了麥麩后變化還是很大的，豬毛柔順了，長勢快了不少。”

“現在有一百斤沒有？”燈兒娘好奇問道。

楊燈兒頷首道：“應該差不多，如果喂到臘月份，按照現在的長勢看，最少能長到一百二三。”

“喂豬太不劃算了。”老驢子搖頭道，“一年到頭累死累活，兩頭豬也只一百多斤豬肉?！?

燈兒娘沒好氣道：“不喂啥都沒有，全用糧食去換，怕是要喝西北風?！?

說笑間，飯菜好了端上桌，香氣撲鼻，讓人饞涎。

牛大膽把溫好的酒平分成三碗，大冬天喝點小酒暖身暖胃。

“感覺咱們現在過的日子，和以前馬家過的日子調換了?！崩象H子笑著感嘆道。

牛占山從牛大膽手里接過裝酒的土巴碗，搖頭含笑道：“這話不太準確。”

“現在馬仁禮過的日子，和咱們以前過的確實差不多，但咱們的生活可沒以前馬大頭辦的好?！?

“據我所知，馬大頭至少每十天會吃頓肉，豬肉、雞肉、羊肉不限，頓頓吃的饅頭和面餅。”

老驢子頷首道：“確實還比不上，不過咱們分了地，不用再受地主盤剝，以后日子肯定好過?！?

“但愿吧！”牛占山隨口道。

牛大膽給兩人碗里夾了臘肉，笑著說：“別光顧著聊天，邊吃邊聊吧，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剛吃完飯，周老虎風塵仆仆找來了，后邊兒跟著王萬春和一隊民兵。

“周隊長！”牛大膽連忙起身讓座。

“大膽也在??！”周老虎揚眉笑道，然后擺擺手說：

“不坐了，我到縣里開了幾天會，摸黑趕回來的，有緊急情況?！?

“隊長你說。”牛占山連忙道，周老虎和王萬春都來了，肯定是找他。

周老虎嚴肅道：“最近不少地方出現了返鄉團，很兇殘，殺了不少土該積極分子?！?

“縣里要求我們做好防范，抓好民兵作戰訓練，注意村里地主的動向，防止他們勾結返鄉團?！?

“民兵除了訓練，要在村口布置好放哨，不放進一個可疑的人進村?！?

“同時還要告訴大家不要害怕，咱們有民兵，有情況各村民兵可以互相支援，有縣大隊撐腰，返鄉團成不了氣候！”

牛占山拍手道：“隊長說的對，咱們只要多加注意，返鄉團只是秋后的螞蚱。”

周老虎點頭滿意道：“就是要有這種精神頭，最近工作組分片區指導防范任務?！?

“既然大膽和楊燈兒同志也在，就別急著回鎮上了，配合我在麥香村的工作?！?

牛大膽和楊燈兒立刻答應了。

牛占山在這邊，他們也不放心回鎮上，周老虎的提議正合他們的想法。

事情說好，王萬春和牛占山連夜去敲響了村里的大鐘，開了全村大會，由周老虎出面通報了此事，做好了動員工作。

返鄉團來了，村里雖然有民兵隊，有槍有手榴彈，大家并不害怕，但心里卻像壓著大石頭。

畢竟返鄉團什么時候來，來多少人，會不會來都很難說，只有千里做賊，沒有千里防賊的。

當晚，牛大膽、楊燈兒和老驢子兩口子全都留了下來。

牛大膽和楊燈兒以前用的舊被褥一直沒搬到鎮上去，干干凈凈，隨時可以取出來用。

牛大膽和老驢子去跟著牛占山睡，楊燈兒和她娘睡，家里寬敞，又都是火炕，倒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