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牛大膽在綜合商店后院樹蔭下看書，區里的通信員衛銘突然找來，說張德富讓他去一趟。

前往區大院的路上，牛大膽打聽道：“衛銘，區長找我什么事？能透露點消息不？”

衛銘小聲道：“應該是為了錢糧的事，前不久支援前線太狠了，這不下個月大伙兒的津貼和糧食沒著落，你懂的……”

“完球，張德富終于在打商店的主意了。”牛大膽心里咯噔一下，眉頭微皺。

看來張德富是想把綜合商店的錢糧挪些走，填補區里的財糧缺口。

然而為了支援前線，商店這邊除了留下一定的經營本錢外，每月賺的利潤幾乎都送到了區里，現在商店也沒錢糧。

這個情況，牛大膽在每月區里開財糧會議時匯報過，大家都是知道的。

這會兒張德富把他喊去，估計是連商店經營的本錢都盯上了。

“這事是張區長自個的決定，還是區里開會的決定？”牛大膽連忙問道。

衛銘回道：“聽他的意思，是想聽你匯報下商店的具體情況再開會，實在不行，停幾下作坊，把本錢省出來應急。”

牛大膽聞言無語。

以區里的條件，那些作坊一旦停了，再想開起來就千難萬難了。

兩人小聲說著話，在大院門口迎面碰到了王萬春。

和前段時間冷冷淡淡不同，今兒王萬春遇到牛大膽后，遠遠的跑來握手。

“大膽，衛干事。”他笑容滿面跟兩人握手。

牛大膽瞬間明白牛占山那邊已經回王萬春話了，所以他的態度才這么好。

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牛大膽也沒計較太多，和顏悅色和他握手說話。

“到區里來開會？”

“不開會，就匯報工作，特別是你家的玉米豐收，應該匯報上去。”

“我覺得沒必要這么急著匯報。”牛大膽小聲建議。

“應該再種一季，等明年畝產還是這么高，收成穩定，說明咱們培育了高產糧食，那會兒匯報也不遲。”

“再一個，那會兒周隊長大概率在麥香村主持工作，這種事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政績，有好事應該落在他頭上不是？”

王萬春怔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說的對，這事兒我只顧著高興了，確實應該穩妥點，行，我先不匯報了。”

“你們說的什么事？”衛銘在邊上一頭霧水。

王萬春笑呵呵道：“沒什么事，就以后分地的一些猜測。”

衛銘哦了聲，沒有多問，王萬春和牛大膽相視一笑。

到了辦公室，牛大膽去見張德富，王萬春則去了姜曉蘭的辦公室。

果然，張德富找牛大膽是想停一家作坊，把本錢省出來應急。

牛大膽也直言不諱的說，停掉可以，必須區里下文件，光憑幾句話他沒法跟區政府和作坊工人交待。

“行，只要你不反對，我隨時可以召開會議研究。”張德富倒也沒為難牛大膽，反而松了口氣。

牛大膽作為綜合商店經理，是那些作坊的直管領導，真要犟著來的話，他還真不好辦。

除非撤掉牛大膽的職，但這家伙自從去商店上班后，一直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加上他跟區里其他干部關系融洽，沒犯特別嚴重的錯誤，還真不好動他。

這也是張德富為什么要先找牛大膽商量，而不是直接作決定。

至于開會，他認為憑自己區一把手的威望，應該不會有人反對他的想法。

這是為了大家以后的糧食和津貼，不是為了私事。

左右區里的作坊不溫不火，停了也沒太大影響，大家應該支持才對。

正好區里的干部今天都沒出去，張德富連忙讓衛銘通知大家開會，牛大膽也跟著參加。

沒想到，張德富剛把提議說出來，民政干事劉輝就開口反對，講了一二三四五等許多理由。

接著財糧助理董強也反對，這可把張德富氣炸了，因為董強是牛大膽調走后，他從縣里要來的人。

但最近董強總和姜曉蘭眉來眼去，這讓張德富有了些危機感，今天這場會議未嘗沒有試探大家態度立場的意思。

沒想到不試探則罷，一試探姜副區長直接掏了他的老巢，這讓張德富的臉色冰冷的像塊寒鐵一樣。

“除了劉干事和董助理反對外，其他同志什么意見？”他按下憤怒，冷眼環視問道。

治安干事康志高說：“綜合商店名下的作坊，是咱們區為數不多的工商業，撤銷容易恢復難，我覺得應該慎重。”

調解員葉山雁也跟著點頭附和。

這么多人反對，張德富的提議沒法通過，于是也沒問姜副區長的意見，就直接解散了。

很顯然，姜曉蘭在不知不覺中就把張德富架空了。

雖然平時的工作，大都聽他的安排，但他一旦有啥做的不對，就直接讓他什么也干不了。

牛大膽早知道這個情況，所以才要求關掉作坊必須區里下通知，不然責任誰來承擔？

很顯然，張德富是沒那個魄力直接拍板停掉工坊的。

散會后，牛大膽被姜曉蘭喊去了辦公室。

“跟我說說具體情況。”姜副區長給他倒了盅開水。

“謝謝。”牛大膽茶盅接到手里，然后說了衛銘來通知他的事，顯然從頭到尾都是張德富臨時決定的。

“你做的對，這件事雖然不大，但也不小，區里不下文件，作坊是不能隨意撤掉的。”姜副區長含笑道。

牛大膽笑了笑，問：“區里真沒錢糧了？”

“確實沒了，上個月我去了縣里學習，區里是由張區長主持工作，他把所有錢糧都送往前線了。”姜副區長點頭道。

“倒不說支援前線不對，而是接來籌集錢糧應該多方面想辦法，不能粗暴的關了作坊，關了容易再建就難了。”

麥香嶺區非常窮，比不得縣城或有些區的資源豐富。

好不容易接收幾家作坊，今天為了錢糧能關一家，明天就能關第二家，用不了多久就能全部關了。

畢竟區里的財政什么不緊張？一直都緊張！

“我覺得如今秋收了，讓大家克服一下，糧食征購上來后就好了。”牛大膽微笑道。

姜副區長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或許今天張區長的舉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后天到縣城夜校參加考試，有沒有把握通過？”

牛大膽點頭道：“有七八成把握，后天還得請一天假。”

“很好！這是正事，你現在就寫假條，我給你批了。”姜副區長爽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