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占山接過地契，趁機商量：

“東家，我家祖墳那兒有兩顆棗樹，能還我不？”

馬敬賢愣了下，咬牙道：

“能！那兩顆棗樹這就送給你家了！”

“謝謝東家！”

牛占山眉開眼笑，當著眾人的面應承，他也不怕馬敬賢改口。

“多少地？”牛大膽問。

牛占山拿著地契翻來覆去看，不認識字兒，于是遞給牛大膽。

牛大膽拿到手里瞅了一眼，上面都是繁體字。

他前世文化不高，愛好不多，只有書法和釣魚兩項。

為了學好書法，還曾專門學過古代的各種字體，篆文甚至金文都識得。

所以看手上的地契倒也輕松。

“看你一本正經，認得字兒？”牛占山嘿嘿直笑。

牛大膽微笑道：“雖認得不多，但多少識得些，上面寫了六畝地，位于村西姑娘腰。”

“沒想到你還真認得，這些地以前是咱們家的，哎……”牛占山又想起了跑掉的婆娘。

六畝地只是其中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楊燈兒用手指戳戳牛大膽的腰，小聲問：“你啥時候學會認字兒的？”

“小時候經常去私塾玩兒，偷偷學的，還學過算術，會打算盤。”牛大膽含笑道。

楊燈兒詫異道：“真的假的？怎么從沒聽你說過？”

“你也沒問啊！”牛大膽輕笑道，“你不知道的事兒多了，我不但認識，還會寫呢。”

牛忠貴聽到他們交談，插話道：“這事我可以作證，大膽確實會寫字，而且寫的好。”

“昨天我們去大膽家貼對聯，有幾對就是他親自寫的，可比我寫的好看多嘍！”

這時吃不飽、三猴兒、老干棒、三瘋子他們也紛紛附和，說他們昨天都看到了。

牛占山聞言嘆氣道：“早知道你這么有天分，哪怕砸鍋賣鐵，也該送你多讀些書。”

別看他嘴上對馬大頭各方面不服氣，那只是嘴硬。

僅憑馬大頭把兒子送去讀大學了，他就心服口服，畢竟自家兒子確實沒文化。

這會兒他才知道兒子小時候竟然還學了識字、寫字和算術，心里不由地發酸。

同時也更加后悔了，當初若不是喝了幾口貓尿，不出那檔子事，家財也不會敗光。

婆娘跑了不說，為了尋找婆娘，更是忽略了兒子的教育和成長，只是囫圇養大了。

“處處留心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什么時候學都不晚。”牛忠貴捻著胡須含笑道。

牛大膽點頭道：“二爺說的對，有空我打算找馬仁禮學學認字兒，免得當睜眼瞎。”

“這地契上的字兒寫的簡單易懂，但在別的時候，就不一定懂學問了，多學些沒錯。”

牛忠貴微笑道：“確實，我家有半箱書，是些奇門遁甲，周易八卦，想學可以找我。”

“說起來，咱們老牛家個個都是大老粗，懂得少，所以窮啊，眼皮子淺，很難發家。”

吃不飽聞言吐槽道：“飯都吃不飽，哪還有心思搞學文？您老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看你們就是懶，都懶，大的懶，小的也懶，真想學再窮都能學。”牛忠貴輕罵道。

這話牛大膽非常贊同。

牛家這些人確實懶得出奇，哪怕給自家干活，也天天磨洋工，偷奸耍滑，好吃懶做。

馬家那些人就不同，不說馬大頭家，其他馬家人也多少知道上進，知道讓小孩兒讀書。

這是家風族風帶來的觀念影響，改開后有一批人先富起來，大多是這群人。

一旦有了機會，他們就能迅速崛起，和普通人拉開距離。

常言道祖傳祖傳，祖傳是啥？

是家風門風，是觀念傳承，更是為人處事的手段熏陶。

說話的功夫。

前面的馬仁禮先后喊到菜包子馬仁廉、吃不飽牛有糧、三瘋子牛有金、瞎老尹尹世貴等人，最后才輪到地里仙牛忠貴。

可是牛忠貴沒理，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人們面面相覷，然后一哄而散，留下馬家父子在前面臉色尷尬。

地分了些，糧食他們終究舍不得，馬敬賢堅持不分。

……

回到家。

牛占山說：“我去看看剛分到的地，你們就別去了，剛成親，今天休息休息。”

“爹，記得中午前趕回來，我做幾碗雞蛋小面吃。”楊燈兒淺笑嫣然道。

牛占山聞言，眉開眼笑：“燈兒到了咱們家，咱們父子倆今后有口福了。”

等牛占山扛著鋤頭走后，楊燈兒回到屋里收撿嫁妝，牛大膽也一起幫忙。

“咱們家可沒雞蛋。”牛大膽小聲嘀咕，把兩個暖水瓶拿了放在墻角邊。

楊燈兒拿著鏡子照臉，回頭笑著說：“等下我回娘家拿幾個來。”

“吃了多可惜，最好孵成小雞兒。”牛大膽微笑道。

楊燈兒把鏡子放下，搖頭道：“我舅舅家今年孵了幾窩小雞，過幾天我去捉些來。”

頓了頓，她繼續說：“不但要養雞，還要養豬，養羊，養鴨，勤快才能攢家。”

以前她沒嫁到牛家來。

看到牛占山和牛大膽父子倆得過且過，日子過的稀里糊涂，不好說什么。

如今嫁過來了，自然要安排好，把里里外外打理的順順當當才行。

畢竟牛家父子不是懶，而是沒有算計，勞力不缺，安排得當，日子很快就能紅火起來。

“什么都養，花銷就大了。”

牛大膽說道，把籮筐里的面粉、包谷、干棗等取了先放炕桌上。

楊燈兒笑了笑，說：“慢慢攢唄，又不是馬上就要養，先養雞，夏收后再看添置啥。”

“你是個能過日子的。”牛大膽笑著稱贊。

楊燈兒嘻嘻笑。

這時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兩人相視一眼，出了臥房。

就見村長王萬春一手提著兩壇酒，一手拿著個紙包來了。

“大膽，燈兒，正忙呢？”王萬春笑問道。

牛大膽微笑道：“王大哥快屋里坐。”

“不坐了，兩件事，一是祝賀你們新婚大喜。”王萬春走到屋里，把禮物送上。

“二是明天我想請大膽你陪我進趟城，不知道可以不？”

牛大膽示意楊燈兒把禮物收下，回頭問道：“進城干嘛？有多少人去？”

“和子弟兵取得聯系，就你陪我去，記得帶上鍘刀防身。”王萬春回答道。

楊燈兒擔憂道：“村長，外面到處打仗，不會有什么危險吧？”

“放心吧，縣城已經被攻占了，沒太大危險。”王萬春寬心道。

牛大膽點頭道：“行吧，明兒一早我去找你。”

這是好事，他去不去，王萬春都會主動把子弟兵帶來，后來依然當村長，大隊長。

要不說別人能進步呢，雖然膽小怕事和稀泥，但在關鍵時刻卻總能把握機會。

“太好了，有你陪著我去，我放一百二十個心。”王萬春大喜。

名字有叫錯的，綽號沒有起錯的。

牛有草的膽子很大，槍林彈雨都不怕，這也是王萬春為何會第一個想到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