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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扶桑樹下的千年諾

一、碧海生珠

東海之濱的扶桑林,是三界皆知的奇境。十棵參天古木刺破云霄,枝椏間棲息著金烏,樹下的潮汐里藏著鮫人。每當月圓之夜,銀輝透過扶桑葉的縫隙灑落,會在沙灘上織出流光溢彩的網(wǎng),當?shù)厝苏f那是天地在晾曬未說出口的情話。

阿鮫第一次見到蒼梧,就在這樣的月夜。她本是潮汐孕育的鮫人,魚尾能隨心意化作雙腿,只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那天她偷了族里的珍珠,想換人間集市上的糖畫,卻被浪頭卷到淺灘,擱淺在月光織就的光網(wǎng)里。

“你是誰?”少年的聲音帶著松脂的清冽。

阿鮫蜷著濕透的裙裾,看見來人穿著玄色麻布短打,腰間別著青銅匕首,發(fā)間還沾著幾片扶桑葉。他身后跟著頭雪白的鹿,鹿角上掛著剛采的草藥。

“我是……”阿鮫攥緊珍珠,忽然想起祖母說過,人間男子會把鮫人抓去熬成長生湯,“我是海邊的漁女。”

蒼梧蹲下身,指尖懸在她腳踝的傷口上方:“被礁石劃傷了?我采了止血的草藥。”他的指尖帶著草木的微涼,觸碰到皮膚時,阿鮫聽見自己心跳撞碎在浪濤聲里。

那夜蒼梧送她回深海邊緣,臨走時阿鮫把最大的珍珠塞進他手心:“這個,謝你。”珍珠在他掌心流轉著月華,他卻搖搖頭,從鹿背上取下個布包:“這個給你。”

是塊紅糖,用麻紙仔細包著,拆開時甜香漫了滿鼻。阿鮫望著少年和白鹿消失在扶桑林的背影,忽然覺得,人間的糖比深海的夜明珠還要珍貴。

二、木石為盟

此后每個月圓夜,阿鮫都會上岸。蒼梧是守林人的兒子,住在扶桑林深處的竹屋,父母早逝,與白鹿為伴。他教她辨認草藥,她帶他看潮汐里發(fā)光的水母;他用扶桑木為她刻小魚,她潛入深海撈來罕見的紅珊瑚。

“阿鮫,你看這個。”初夏的清晨,蒼梧舉著個竹編的小籠子,里面爬著只背甲翠綠的龜。“玄龜能活千年,我在它背上刻了我們的名字。”

阿鮫湊過去,果然見龜甲上刻著兩個歪扭的字,被蒼梧用朱砂涂得鮮紅。她忽然想起族里的禁忌——鮫人若對凡人動了心,魚尾會永遠化作雙腿,再也不能返回深海。

“蒼梧,”她摸著玄龜?shù)谋臣祝曇舭l(fā)顫,“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找我嗎?”

少年正往竹籠里放青苔,聞言抬頭,陽光透過他的發(fā)隙落在睫毛上:“我會在扶桑樹下等你,等到海枯石爛。”他頓了頓,從懷里掏出個東西,“這個給你。”

是枚木簪,用扶桑枝削成,簪頭刻著小小的浪花。阿鮫接過時,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劈柴采藥磨出的印記。她忽然鼓起勇氣:“等你及冠那天,我送你件禮物。”

蒼梧笑起來,眼角彎成月牙:“好,我等著。”

白鹿在一旁蹭著阿鮫的衣角,仿佛也在應和這個約定。那時他們都以為,歲月會像扶桑林的潮汐,永遠按部就班地漲落,卻不知命運早已在暗處織好了羅網(wǎng)。

三、天規(guī)如獄

變故發(fā)生在蒼梧十六歲那年。

那天阿鮫抱著親手織的鮫綃去找他,那鮫綃用深海冰蠶絲織就,能防水防火,她織了整整三年,想給他做件及冠的禮服。剛走到竹屋附近,就聽見打斗聲。

是天界的神將,銀甲在扶桑葉間閃著冷光。為首的紅臉將軍舉著三尖兩刃刀,刀尖指著蒼梧的咽喉:“妖女在哪?說!”

蒼梧被捆仙索縛在扶桑樹上,嘴角淌著血,卻死死咬著牙。白鹿倒在一旁,雪白的皮毛被血染成殷紅。

“放開他!”阿鮫沖過去,鮫綃掉在地上,流光溢彩的絲線纏住了她的腳踝。

紅臉將軍轉頭看來,眼中閃過貪婪:“果然有鮫人!抓回去獻給天帝,定能得重賞!”

阿鮫的魚尾不受控制地顯現(xiàn),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她撲向蒼梧,卻被神將一腳踹倒。蒼梧在繩索中劇烈掙扎,木簪從發(fā)間滑落,摔在地上斷成兩截。

“阿鮫,快走!”他的聲音嘶啞,帶著血腥味,“別管我!”

神將的鎖鏈鎖住阿鮫的脖頸時,她看見蒼梧眼中滾落淚珠,砸在扶桑樹根上,竟?jié)B進土里長出株嫩芽。后來她才知道,蒼梧本是山神之子,因私藏鮫人觸犯天條,被壓在東海海底的玄冰獄,受萬年寒水侵蝕之苦。

而阿鮫,則被扔進天帝的寶庫,成了件會流淚成珠的擺設。每當她想起蒼梧,眼淚就會化作珍珠,堆滿寶庫的角落,卻再也甜不過那年夏天的紅糖。

四、千年破壁

玄冰獄的寒水比深海的冰泉冷千倍。蒼梧被鐵鏈鎖在玄冰柱上,每日承受冰錐穿心之痛。他總在恍惚間看見阿鮫的笑臉,看見她把紅糖塞進他手心時,鼻尖沾著的糖末。

“想出去?”黑暗中傳來沙啞的聲音。

蒼梧睜開眼,看見個渾身裹著海藻的老嫗,手里拄著根珊瑚杖:“我是看守玄冰獄的海巫。”老嫗的眼睛渾濁如泥,“鮫人在天帝那里哭了三百年,她的珍珠快把寶庫堆滿了。”

蒼梧的心猛地抽痛:“她怎么樣?”

“天帝要她嫁給東海龍王,她不肯,被剝了鮫綃,關在琉璃缸里。”老嫗用珊瑚杖敲敲冰柱,“你若肯舍棄神格,化作扶桑木,或許能救她。”

化作扶桑木?蒼梧想起父親說過,山神之子若自毀神格,會化作所守護的草木,永世不得輪回。可他看見冰面上自己的倒影——鬢角已生了白發(fā),而阿鮫,該還像初見時那般,有著月光般的肌膚。

“我愿意。”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穿過冰柱的裂縫,“只要她能自由。”

海巫笑了,皺紋里淌出綠色的汁液:“玄冰獄的地基,是扶桑木的根。你化作新的扶桑根,就能頂破冰層,直通天帝寶庫。只是……”她頓了頓,“鮫人若要救你,需剜出心頭血,澆在樹根上。”

蒼梧閉上眼,寒水涌進喉嚨時,他仿佛又嘗到了那年的紅糖甜。

三百年后,天帝舉辦壽宴,命人將阿鮫從琉璃缸里取出,逼她獻珠。阿鮫望著滿殿仙賓,忽然看見殿柱的縫隙里,鉆出株嫩綠的扶桑苗。

是他!阿鮫的心臟劇烈跳動,她猛地撞向旁邊的燭臺,青銅燭釬刺穿掌心,鮮血瞬間染紅了裙擺。

“抓住她!”天兵圍上來時,阿鮫已撲到扶桑苗旁,將掌心的血盡數(shù)澆在根部。

嫩綠的苗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藤蔓沖破琉璃,頂穿殿頂,直刺云霄。蒼梧的身影在藤蔓間若隱若現(xiàn),他的身體正化作木質紋理,卻仍在朝她伸出手。

“阿鮫!”

“蒼梧!”

就在他們指尖相觸的剎那,天帝的雷劫劈了下來。阿鮫忽然想起祖母說過,鮫人的心頭血能融萬物,她猛地咬碎舌尖,將心頭血盡數(shù)渡進蒼梧口中。

雷劫落下時,所有人都看見,東海之上憑空長出棵參天的扶桑木,樹干上纏繞著紅色的鮫綃,枝椏間棲息著金烏,樹根處則趴著只玄龜,龜甲上的兩個朱砂字,在月光下鮮紅如血。

五、潮聲依舊

千年后的某個月圓夜,有漁夫看見扶桑樹下站著對男女。男子穿著玄色短打,女子的裙擺上沾著海鹽,他們腳邊臥著頭白鹿,白鹿的鹿角上掛著紅糖。

“你看,玄龜還在呢。”女子指著沙灘上爬行的綠龜。

男子笑著握緊她的手,掌心的溫度漫過她的指尖:“它背上的名字,還是那么紅。”

潮水漲上來,漫過他們的腳踝。女子忽然踮起腳,在男子唇上印下個吻,帶著海風的咸澀和紅糖的甜香。

遠處傳來漁船歸航的歌聲,扶桑枝椏間的金烏打了個哈欠,將最后的余暉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海面上,月光又開始織那張流光溢彩的網(wǎng),這一次,網(wǎng)住了兩個再也不會分開的影子。

后來人間流傳著個傳說,東海的扶桑樹下,若有真心相愛的人許愿,就能看見樹上開出紅色的花,那是鮫人的心尖血,和山神的骨血,在千年歲月里,熬成了比紅糖更甜的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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