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風裹著桂花香掠過窗臺，林小滿蜷縮在被窩里數星星。老式座鐘突然發出齒輪卡頓的聲響，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月光里浮著個半透明的人影。

“小滿別怕。”熟悉的聲音像浸了溫水的毛線，輕輕纏住他發顫的肩膀。林小滿猛地坐起身，床頭坐著的正是三個月前病逝的外公。老人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藏藍中山裝，袖口還留著他去年幫忙縫的歪扭針腳，銀發在月光里泛著珍珠般的柔光。

“外公！”林小滿撲過去，手掌卻穿過了老人的衣袖。外公伸手虛虛撫過他的頭頂，指尖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暖意：“乖孩子，外公就是來看看你。”

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月光透過枝椏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銀斑。外公講起天上的事，說云朵是會流動的棉花糖，星星是月亮撒下的糖霜。林小滿抽著鼻子笑起來，眼淚卻順著臉頰滑進枕頭：“媽媽最近總偷偷哭，她還把你的茶杯擺在飯桌上。”

外公的眼角泛起水霧，卻仍帶著溫和的笑意：“告訴媽媽，外公在這邊過得很好。你看，”他抬手輕輕一揮，月光突然變得濃稠如蜜，在空中凝成一只閃著微光的蝴蝶，“這是天上的小精靈，以后每天晚上都會陪著你們。”

蝴蝶繞著林小滿轉了兩圈，停在他手背，翅膀上的光斑映得他掌心一片溫柔。林小滿想起每個夏夜，外公都會搖著蒲扇帶他去公園捉螢火蟲，把小蟲子裝進玻璃瓶，看它們在黑暗里跳起星星舞。

“小滿長大了要照顧好媽媽。”外公的聲音漸漸變得縹緲，身影也開始變得透明，“遇到困難就抬頭看看月亮，外公永遠在那兒。”林小滿慌忙伸手去抓，只觸到一縷帶著草藥香的微風——那是外公常年隨身帶著的薄荷膏的味道。

第二天清晨，林小滿在枕邊發現一張泛黃的糖紙，上面用鉛筆歪歪扭扭寫著：“給最乖的小滿”。糖紙在陽光下泛著彩虹般的光澤，像極了昨夜那只月光蝴蝶。他把糖紙夾進最愛的故事書里，轉身看見媽媽正站在門口，眼角的淚滴閃著和糖紙一樣的光。

從那以后，每當月亮爬上樹梢，林小滿總能在窗邊看見微光閃爍。有時是一只蝴蝶，有時是一串星星，他知道，那是外公跨越星河送來的晚安吻。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養老院的空地上，一株新栽的桂花樹正在月光里輕輕搖曳，枝葉間藏著數不清的銀色糖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