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城的梅雨季總帶著股腐葉味,鯨語咖啡店的落地窗外,梧桐葉被雨水打得貼在玻璃上,像無數只拍打著求救的手。林晚晴擦著吧臺上的水漬,指尖劃過手機屏幕,鎖屏是母親在仰光中醫館的照片——她戴著青銅手鏈,對著鏡頭微笑,腕骨處有塊蝴蝶形狀的淤青。
“小羽,你的手機。”蘇曼曼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櫻花香水味蓋過了雨水的腥澀。她穿著Burberry新款雨衣,金發卷梢滴著水,耳后貼著的創可貼邊緣翹起,露出底下淡褐色的追蹤器膠痕。
手機屏幕亮起,是條匿名短信:今晚十點,濱海路舊碼頭倉庫,我有你母親的病歷。別告訴陸沉舟,他父親當年墜海前,最后見的人是我父親。發件人顯示為“曼曼”,附帶的定位在地圖上閃著紅點,像滴未干的血。
咖啡機的蒸汽管發出尖銳的嘯聲。林晚晴看著蘇曼曼轉身時晃動的櫻花發卡——那是她去年送的生日禮物,此刻卻像根扎進視網膜的刺。自仰光歸來,蘇曼曼的監視從明目張膽轉為暗潮涌動,連她去洗手間的時間都精確到秒。
“曼曼姐,”她故意讓聲音帶上顫音,“剛才程總說今晚要開‘海鯨計劃’的緊急會議,您不去頂樓嗎?”
蘇曼曼的指尖劃過她的工牌,微型攝像頭的紅燈恰好被雨衣擋住:“程哥哥在等董事會投票呢,”她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混著薄荷糖的涼意,“小羽妹妹,你后腰的貼紙該換了,蝴蝶胎記露出來一半哦。”
后廚傳來瓷器碰撞的聲響。林晚晴摸著口袋里的防狼警報器,陸沉舟今早給她時說:“程萬川的情婦剛從緬甸回來,帶著你母親的診療記錄,蘇曼曼可能會用這個引你上鉤。”警報器的開關處刻著“沉舟”二字,和他戒指內側的字跡一模一樣。
晚十點,舊碼頭的鐵皮屋頂在暴雨中呻吟。林晚晴踩著生銹的鐵板,手電筒光束掃過“廢棄危險品倉庫”的警示牌,想起父親舊手機里的錄音:“2013年,程氏把走私文物藏在化學藥劑箱里,報關單寫的是‘工業鹽’。”
倉庫鐵門虛掩著,門縫里漏出暖黃色的光。她摘下工牌,將微型攝像頭對準領口,深吸口氣推開門——蘇曼曼坐在翻倒的油桶上,面前的折疊桌擺著兩杯熱可可,杯沿沾著她熟悉的肉桂粉,是程遠最愛加的調料。
“晚晴姐,你來了。”蘇曼曼抬頭,臉上掛著淚痕,櫻花發卡歪在鬢角,“對不起,我真的撐不住了,程伯伯讓我監視你,說你母親在仰光的醫院里,每天都要打止痛針——”
熱可可的香氣混著鐵銹味涌進鼻腔。林晚晴盯著對方手腕的疤痕,發現比三天前深了許多,像是被煙頭新燙的。她想起在程氏大廈監控里看到的畫面:凌晨兩點,蘇曼曼跪在程萬霆辦公室門口,手里捧著青銅吊墜。
“病歷呢?”她沒坐下,指尖按在防狼警報器上,“我母親到底得了什么病?”
蘇曼曼推開可可杯,液體濺在桌角的櫻花發卡上:“是肝癌,”她的聲音發抖,“程伯伯說,只要你交出兩枚吊墜,就給她換肝源,否則……”她突然笑了,指尖劃過桌面的水漬,“否則就讓醫院停掉她的止痛藥,讓她疼到求著回程家。”
暴雨砸在鐵皮上,像無數顆子彈掃射。林晚晴看著蘇曼曼從包里掏出個信封,封口處蓋著“仰光中央醫院”的紅章,突然注意到可可杯沿的肉桂粉排列成“3-7-2”——正是碼頭倉庫的編號,三天前她和陸沉舟在那里拿到賬本。
“喝吧,”蘇曼曼推過杯子,“加了你最愛喝的肉桂,就像大學時我們在宿舍煮的那樣。”她的指甲劃過杯壁,發出刺耳的聲響,“你知道嗎?那時我就羨慕你,明明是個孤兒,卻能讓程哥哥的眼里只有你。”
杯底的沉淀在燈光下閃著微光,像極了陸沉舟說過的“GHB迷藥結晶”。林晚晴假裝踉蹌,將可可潑在地上,黑色液體迅速腐蝕鐵板,冒出白色煙霧——果然是強酸,根本不是熱可可。
“蘇曼曼,”她退后兩步,防狼警報器的紅光在黑暗中閃爍,“你以為換了香水我就認不出你?從大學起,你身上就有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和程氏私人醫院的一模一樣。”
蘇曼曼的笑臉突然崩塌,櫻花發卡掉在地上:“沒錯,我就是程家的棋子,”她站起身,雨衣下露出黑色皮衣,腰間別著程氏保鏢同款電擊槍,“從小就被教導要嫁給程哥哥,可你呢?搶走他的關注,偷走程家的繼承權,甚至讓他在車禍那晚——”
“讓他在車禍那晚故意撞偏方向盤,對嗎?”林晚晴打斷她,摸出陸沉舟給的解酒藥,趁對方不備塞進嘴里,“2015年8月17日,程遠開車追我父親的出租車,原本想逼停他,卻發現剎車被程萬川動了手腳,于是他故意撞向護欄,讓我父親有機會把賬本扔進海里。”
蘇曼曼的電擊槍“咔嗒”上膛,暴雨聲中格外清晰:“你居然知道!”她的瞳孔因憤怒而收縮,“程哥哥為了你,違背程伯伯的命令,導致賬本流落民間,現在程萬川用這件事要挾程伯伯,要把程哥哥送去坐牢——”
“所以你要殺了我,替程遠頂罪?”林晚晴后退到鐵門旁,微型攝像頭正對著蘇曼曼扭曲的臉,“就像你父親當年替程萬霆頂下走私罪名,最后‘畏罪自殺’那樣?”
這句話讓蘇曼曼如遭雷擊,電擊槍“當啷”落地:“你怎么知道……”
“老陳給了我你父親的尸檢報告,”林晚晴撿起發卡,櫻花花瓣上刻著“程氏機密”的鋼印,“2010年墜海前,他的手腕有被捆綁的痕跡,和陸沉舟父親的死狀一模一樣。”她突然逼近,將發卡尖刺抵住對方喉嚨,“現在,告訴我,我母親到底在哪里?”
蘇曼曼的眼淚混著雨水流下,卻在此時露出詭異的笑:“晚晴姐,你以為拿到證據就贏了?”她指了指林晚晴的領口,“程伯伯的人就在倉庫外,他們帶著‘海鯨計劃’的偽造賬本,準備栽贓給你和陸沉舟——”
倉庫頂棚突然傳來鐵皮撕裂的聲響,三道黑影破窗而入,手電筒光束掃過林晚晴手中的發卡。她認出為首的保鏢,正是程萬霆的貼身侍衛,腰間別著的鯨魚紋匕首,和父親尸檢報告里的傷口吻合。
“把吊墜交出來,”保鏢的槍口對準她眉心,“程總說,念在你是他親生女兒,留你條活路。”
蘇曼曼突然掙脫束縛,躲到保鏢身后:“晚晴姐,別怪我,程伯伯說只要你死了,程哥哥就能繼承家業,而我……”她摸著自己手腕的疤,“我就能做程家真正的少奶奶。”
暴雨在此時達到頂峰,鐵皮屋頂的積水突然決堤,形成水簾砸在保鏢頭上。林晚晴趁機按下防狼警報器,尖銳的嘯聲蓋過槍聲,同時將微型攝像頭的云端鏈接發給老陳——里面有蘇曼曼的全部自白,包括程萬霆調換嬰兒、程萬川暗殺父親的細節。
“快跑!”陸沉舟的聲音從通風管道傳來,緊接著是玻璃破碎的脆響。林晚晴轉身撞開鐵門,卻在跨出的瞬間頓住——門外站著程遠,他的風衣被雨水浸透,手里握著份文件,封面上印著“程氏集團繼承權轉讓協議”,受益人一欄寫著“林晚晴”。
“晚晴,”他的聲音被暴雨撕碎,“程伯伯同意讓你認祖歸宗,只要你交出吊墜,我……”他突然看見她領口的攝像頭,瞳孔驟縮,“你在錄音?”
蘇曼曼的尖叫從倉庫內傳來:“程哥哥,她要毀了程家!”
保鏢的槍口再次抬起時,程遠突然撲過來,替林晚晴擋住子彈。鮮血濺在她臉上,溫熱的觸感讓她想起十年前的車禍現場,父親也是這樣用身體護住她。程遠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腕,將協議塞進她口袋:“去碼頭,‘藍鯨號’的船長室,保險柜第二層……有你母親的日記……”
倉庫內傳來陸沉舟的打斗聲,金屬碰撞聲混著暴雨,像極了命運的喪鐘。林晚晴看著程遠胸前的血跡,突然發現他西裝內袋露出半張照片——是她十八歲生日時,父親和陸海洋的合照,背面寫著“晚晴,保護好沉舟”。
“程遠,”她跪在積水中,握住他的手,“十年前你沒撞死我父親,對嗎?你故意打偏方向盤,讓他有機會把賬本扔進海里,所以你父親才打斷你的肋骨,對嗎?”
他笑了,血沫濺在她手背上:“晚晴,你知道嗎?第一次在寫字樓看見你,我就認出你是當年雨夜里的小女孩,渾身是血卻咬著牙不哭……”他的視線突然飄向她身后,“小心!”
林晚晴本能地撲倒,蘇曼曼的電擊槍擦著她發梢劃過,電流在積水中炸開藍色火花。她趁機踢翻油桶,汽油混著雨水流向保鏢的槍口,陸沉舟適時開槍點燃,火焰瞬間吞沒倉庫鐵門。
“走!”陸沉舟從通風管跳下,扯著她沖向碼頭,背后傳來蘇曼曼的哭喊:“程哥哥!”
暴雨中,“藍鯨號”的輪廓在海面浮現,甲板上的探照燈掃過他們狼狽的身影。林晚晴摸著口袋里的協議,繼承權轉讓書上,程萬霆的簽名還帶著墨香,而受益人欄的“林晚晴”三個字,像道刺眼的傷疤。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在狂風中大喊,“承認我是他女兒,意味著程遠永遠不能繼承程氏——”
“因為程萬川拿到了走私證據,”陸沉舟的手按在她后腰的胎記上,“程家祖訓,只有血脈純正者才能繼承家業,而你,才是程氏集團法律意義上的‘長子’。”
碼頭盡頭,老陳的警車鳴笛駛來,車頂的警燈照亮海面。林晚晴回頭,看見倉庫火光中,蘇曼曼抱著程遠的身體跪坐在地,櫻花發卡掉進火里,塑料融化的氣味混著硝煙,像極了他們被燒毀的青春。
“晚晴,”陸沉舟突然停步,從懷里掏出半枚銀吊墜,“還記得父親們刻在吊墜上的字嗎?‘雪梅、海洋、建國’——你母親、我父親,還有你父親,他們二十年前就約定,要用我們的人生,終結程氏的罪惡。”
他將銀吊墜與她的青銅吊墜合璧,尾鰭處的卡槽彈出個U盤——不是之前的賬本,而是程萬霆與程萬川的通話錄音,里面清晰記錄著調換嬰兒、暗殺父親、走私文物的全過程。
“這是程遠冒死從程萬霆保險柜里偷的,”陸沉舟的聲音低沉,“他早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卻還是選擇保護你,因為……”
他的話被碼頭廣播打斷,“藍鯨號”即將離港的通知在暴雨中回蕩。林晚晴看著海面,突然想起在仰光中醫館,母親病房的窗臺上,擺著兩只合璧的鯨魚擺件——和她與陸沉舟的吊墜一模一樣。
蘇曼曼的哭聲漸遠,倉庫的火光在暴雨中搖曳。林晚晴摸著程遠給的協議,終于明白,這場致命陷阱,從來都不是終點,而是程氏集團崩塌的起點。她和陸沉舟,兩個被調換的孩子,終將用父輩留下的吊墜,打開保險柜,讓所有的罪惡,在鯨魚的歌聲中,無所遁形。
在老陳的警車護送下離開碼頭時,她收到陸沉舟的短信:蘇曼曼在倉庫說的最后一句話,我錄下來了——“程伯伯說,你母親的肝癌是假的,她在仰光活得很好,只是……”短信戛然而止,再撥過去已是無法接通。
暴雨沖刷著濱海城的街道,林晚晴望著車窗外的霓虹,想起父親說的“鯨魚流淚是因為終于游出暗礁區”。此刻,她的掌心躺著兩枚合璧的吊墜,尾鰭處的缺口早已愈合,而蘇曼曼的致命陷阱,不過是深海里的一道小漩渦,終將被真相的海嘯,碾成齏粉。
凌晨三點,沉舟資本的安全屋,林晚晴打開程遠給的協議,里面掉出張紙條,是程遠的字跡:晚晴,去船長室找保險柜,密碼是你父親的忌日——0417,那里有你母親的信,還有程氏集團的最終秘密。
她摸著后腰的蝴蝶胎記,知道那里藏著程家最古老的印記,而蘇曼曼的陷阱,不過是程氏集團龐大陰謀的冰山一角。窗外,暴雨漸歇,“藍鯨號”的汽笛聲穿透晨霧,像是來自深海的召喚——召喚著她,去揭開最后的真相,讓所有的不甘心,都在黎明的第一縷陽光里,得到最鏗鏘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