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城的五月末帶著反常的燥熱,世紀大酒店的水晶吊燈在正午陽光里折射出冷冽的光。林晚晴盯著手機里的婚禮直播,蘇曼曼的頭紗在鏡頭前揚起,魚尾婚紗的蕾絲暗紋是展翅的海豚,卻在裙擺內側繡著半只鯨魚——程氏集團的雙面圖騰,此刻在鎂光燈下格外刺眼。
“晚晴姐,”老陳的聲音從耳麥傳來,帶著停車場的回聲,“程萬川的海外賬戶查到了,2013年的三百萬最終進入‘沉舟醫療基金’,但中間經過十七次轉賬,最后一次是從緬甸仰光的——”
“別說了?!彼P掉直播,捏緊手中的邀請函,燙金的“程遠&蘇曼曼”刺痛指尖。三天前程遠失蹤前發來的短信還在手機里:晚晴,婚禮當天穿父親送你的珍珠項鏈,那是打開程氏海外賬戶的鑰匙。項鏈墜子是顆淚滴形珍珠,內側刻著“0417”,正是父親的忌日。
化妝間的門被推開,陸沉舟的助理小周遞來個黑色禮盒:“陸先生在ICU醒來了,他說——”喉結滾動,“他說別做傻事,程氏在婚禮現場布置了二十七個攝像頭,二樓宴會廳的通風管道里有狙擊手?!?
林晚晴摸了摸耳垂的微型耳機,那里藏著沉舟資本的信號接收器。珍珠項鏈在鎖骨處發燙,讓她想起母親在祠堂說的話:1985年程萬霆給我的珍珠,每顆都沾著走私文物的血。她對著鏡子調整耳麥,藏青色西裝下的蝴蝶胎記被遮瑕膏嚴密封鎖,卻在胸口留下淡紅印記。
宴會廳的大門打開時,《婚禮進行曲》的前奏恰好響起。蘇曼曼挽著程遠的手走過花廊,后者的定制西裝袖口露出半截繃帶——是三天前在碼頭救人時留下的傷。林晚晴注意到,程遠的婚戒內側刻著“CM”,不是“程明”,而是“陳鳴”——他真正的本名,藏在程氏檔案的角落。
“各位來賓,”司儀的聲音蓋過水晶燈的輕響,“今天不僅是兩位新人的喜宴,更是程氏集團與蘇氏企業聯姻的重要時刻——”
她按下耳麥開關,老陳的聲音混著電流:“二樓11點方向,狙擊手就位;三樓監控室,程氏IT總監正在篡改直播信號?!笔种竸澾^珍珠項鏈,吊墜應聲打開,露出微型U盤——里面是程氏海外賬戶的資金流水,每筆“海洋公益”支出對應著文物走私的路線。
程遠在誓詞環節突然停頓,目光掃過臺下角落的林晚晴,喉結滾動:“我程遠,愿娶蘇曼曼為妻,無論順境逆境——”
“程遠!”她站起身,珍珠項鏈在胸前晃動,“你忘記了嗎?2015年8月17日,你開車追我父親的出租車時,車載記錄儀錄下了你說的‘叔叔對不起’。”宴會廳的燈光驟然熄滅,直播屏切換成行車記錄儀的畫面,暴雨中的公路上,程遠的黑色轎車加速逼近出租車。
蘇曼曼的尖叫刺破黑暗,應急燈亮起時,她的婚紗肩帶已撕裂,露出肩頭的鯨魚紋身——與程氏海運的logo分毫不差。林晚晴看著她撲向程遠,指甲掐進對方手腕的舊傷:“程哥哥,別聽她的,她是個瘋子!”
“瘋子?”林晚晴打開手機手電筒,照向蘇曼曼的手腕,三道燙傷疤痕在光束下泛著青白,“還是說,你才是程萬霆養了二十年的棋子?”她調出蘇曼曼的審訊錄像,“你父親2010年墜海前,給程萬霆發過短信:‘我知道王雪梅沒貪污,賬本在鯨魚吊墜里?!S后他就‘畏罪自殺’了,對嗎?”
程遠突然掙脫蘇曼曼的手,從西裝內袋掏出份文件:“這是程氏集團的股權轉讓書,程萬霆在獄中自殺前,把30%股份轉給了晚晴?!彼穆曇魩е埔簦奥?,我們從小就被教導要結婚,可你知道嗎?我根本不是程明,我只是個連姓氏都是偷來的私生子——”
蘇曼曼的笑比哭更猙獰,她扯掉頭紗,露出藏在發間的微型對講機:“程哥哥,你以為程伯伯真的會死?”她指向宴會廳大門,程萬霆的身影在保鏢簇擁下走進來,面色紅潤,哪里像自殺未遂的樣子,“他在祠堂密室藏了二十年的護心藥,現在——”
林晚晴的耳麥突然發出刺耳的電流聲,老陳的聲音斷斷續續:“晚晴!程萬霆的心電圖是假的,他一直在海外接受治療,剛才從緬甸飛回……”珍珠項鏈的U盤突然發燙,她看見程萬霆的西裝口袋里,露出半張紙,正是母親日記中被燒毀的那頁:晚晴,你的生父是陸海洋……
“林晚晴,”程萬霆的聲音像塊生銹的鐵板,“你母親當年卷走程家三百萬,現在還躲在緬甸的唐人街,你以為憑個破U盤就能扳倒程氏?”他拍了拍手,大屏幕亮起,是仰光中醫館的監控畫面,王雪梅正被人架著注射藥物,“看到了嗎?只要我活著,她就別想見到明天的太陽?!?
程遠突然沖向大屏幕,拳頭砸在玻璃上:“程伯伯,你說過不會傷害晚晴!”蘇曼曼趁機按下對講機,二樓傳來狙擊槍上膛的聲響,林晚晴本能地撲倒,耳麥里傳來小周的驚呼:“陸先生離開了ICU!他帶著祠堂的蝴蝶玉佩,正在趕來——”
“夠了。”林晚晴站起身,珍珠項鏈的吊墜不知何時裂開,露出里面的青銅鯨魚尾鰭,“程萬霆,你以為調換嬰兒、偽造族譜、暗殺知情人,就能掩蓋程氏三代的走私罪證?”她打開手機,播放祠堂密室的視頻,“看看這面墻,全是用走私文物的碎瓷片砌成,每塊都刻著受害者的名字——包括你父親,程老爺子。”
程萬霆的臉色驟變,蘇曼曼的對講機“當啷”落地。林晚晴知道,她擊中了對方的死穴——程老爺子死于1995年,官方說法是“心臟病突發”,但祠堂的碎瓷片上,清晰刻著“程振東 1995.7.15反對走私”。
“你以為我真的相信程家的詛咒?”她走向程遠,握住他冰涼的手,“2005年你生母難產時,程萬霆不僅調換了我和沉舟,還讓你頂著‘程明’的名字長大,為的就是在必要時,讓你做他的替死鬼?!鞭D向蘇曼曼,“而你,明明是程萬川的女兒,卻被當成程遠的未婚妻培養,就因為程家需要血統純正的聯姻?!?
蘇曼曼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掉下來:“沒錯,我是程萬川的女兒,所以他才會在我手腕燙疤,提醒我永遠別愛上程遠——”她沖向程遠,指甲劃過他的唇,“可我偏要愛,偏要嫁,就算程家的船沉了,我也要做最后一個抱著他的人!”
宴會廳的玻璃幕墻突然炸開,陸沉舟的黑色跑車沖破花廊,他的襯衫染著血跡,卻仍握著蝴蝶玉佩:“晚晴,海外賬戶的資金流向查清楚了,2013年的三百萬,其實是程萬霆借你母親的手,轉移給我的救命錢,他早就知道我是真正的程明——”
程萬霆的保鏢同時舉槍,林晚晴聽見程遠的悶哼,看見他擋在自己身前,鮮血浸透了婚禮西裝。蘇曼曼的尖叫混著槍聲,她突然想起十年前的便利店,程遠也是這樣替她擋住混混的鐵棍,只是這次,槍口對準的是心臟。
“程遠!”她接住倒下的人,看見他手里緊攥著枚碎玉,正是程家祠堂的蝴蝶玉佩殘片,“別睡,老陳馬上到,沉舟帶著解藥——”
“晚晴,”程遠的血沫濺在她手背上,嘴角卻帶著笑,“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父親不是我撞的,是程萬川的保鏢動了剎車,我只是……”他的視線飄向蘇曼曼,后者正瘋狂地扯著婚紗,露出里面的程氏保鏢制服,“對不起,我還是沒保護好你……”
陸沉舟突然抱住她滾向掩體,狙擊槍的子彈擦著發梢飛過。他的體溫比上次見面時更涼,卻仍在她耳邊低語:“蝴蝶玉佩的U盤里,有程氏集團在海外的文物倉庫坐標,包括你林家的傳家寶——青花纏枝蓮紋梅瓶?!?
宴會廳外傳來警笛聲,老陳的怒吼穿透層層保鏢:“程萬霆,你涉嫌走私、謀殺、偽造身份,現在正式逮捕你!”林晚晴看著程萬霆被按倒在地,突然發現他西裝內側繡著行小字:雪梅,對不起?,與母親日記里的“程萬霆”簽名筆跡相同。
蘇曼曼不知何時跪在程遠身邊,婚紗浸滿鮮血,卻仍在替他擦臉:“程哥哥,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不要做程家的棋子了,我只要你……”程遠的手指動了動,指向林晚晴的珍珠項鏈,終于閉上眼,唇角還沾著她的眼淚。
婚禮蛋糕在混亂中倒塌,三層奶油摔在地上,藍鳶尾花瓣散落成淚滴形狀。林晚晴撿起程遠掉落的婚戒,內側的“CM”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突然明白,這不是“程明”,而是“沉鳴”——沉舟與鳴笛,父輩們對真相的呼喚,終于在這場血色婚禮中,得到了回應。
陸沉舟的手覆上她的肩,體溫透過襯衫傳來:“老陳在程萬霆的保險柜里找到了真正的族譜,你的生父確實是陸海洋,而我——”他露出鎖骨下方的鯨魚紋身,與她后腰的胎記形成完整的蝴蝶,“我們是親姐弟,當年被程萬霆調換,為的就是讓程氏有個‘完美繼承人’?!?
遠處,蘇曼曼被警察帶走時,突然回頭一笑,手里握著程遠的婚戒:“晚晴姐,你以為拿到證據就贏了?程氏在海外的賬戶,早就把文物換成了加密貨幣,而密碼——”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藏在每個程家人的腦子里,包括你親愛的沉舟弟弟。”
救護車的鳴笛響起,林晚晴看著程遠被抬走,突然發現他西裝內袋露出的紙條,是母親的字跡:遠兒,對不起,當年沒保護好你母親?。原來程遠的生母,竟是母親在程家的好友,當年替程萬霆頂罪的犧牲品。
深夜的沉舟資本,陸沉舟躺在休息區,手腕插著營養液,卻仍在查看海外賬戶的資料:“晚晴,蘇曼曼說得對,密碼確實和程家祖訓有關,而解開密碼的關鍵——”他指了指她的蝴蝶胎記,“藏在你我身上的印記里?!?
她摸著頸間的珍珠項鏈,墜子不知何時合上,遮住了里面的鯨魚尾鰭。窗外,濱海城的夜空飄起細雨,像極了十年前的那個雨夜,只是這次,不再有出租車的剎車聲,不再有父親的血跡,只有兩個被命運捉弄的人,在真相的海洋里,緊緊握住彼此的手。
手機震動,老陳發來程遠的尸檢報告:心臟貫穿傷,致命傷來自蘇曼曼的袖珍手槍,彈道與程萬川的保鏢一致。林晚晴盯著屏幕,突然想起程遠在婚禮上說的“我只是個私生子”,原來從始至終,他都是程氏集團最悲情的棋子,用生命為她換來關鍵的證據。
陸沉舟突然坐起,按住胸口的藥瓶:“晚晴,蘇曼曼在拘留所說,程氏的海外賬戶密碼是‘鯨魚的第101聲鳴笛’,而101,正是‘藍鯨號’的首航日期——”他的話被劇烈的咳嗽打斷,唇角溢出鮮血,“快去祠堂,密碼藏在族譜的第101頁……”
她握住他的手,感受著脈搏的跳動,突然明白,這場博弈遠未結束。程遠的死,蘇曼曼的瘋狂,程萬霆的伏法,都只是冰山一角。海外的文物倉庫,加密的貨幣賬戶,還有藏在族譜里的終極密碼,都在等待她去破解。而她,作為雙面棋子中唯一清醒的那個,終將帶著所有的不甘與思念,在商戰與權謀的深海里,繼續潛泳,直到找到屬于自己的答案,讓所有的血色與淚水,都在真相的陽光里,蒸發成云,最終化作滋養新生的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