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陵冬的聲音從門檻處傳來。
許知秋沒有回頭,指腹摩挲著牌位上“顧錦江”三個字,那上面的字字跡早已褪落,露出底下刻著的“許”字——是他昨夜用匕首新刻的。
“祠堂重地,你不該來。”他嗓音沙啞,三日夜不進水米,喉間像是含了一把粗糲的沙。
陵冬跪坐在他身側,裙擺鋪開如一朵將敗的花。
“青柳說你三日未進水米。”她捧著一塊杏仁酥遞到他唇邊,指尖沾著些許胭脂。
許知秋皺眉,剛要抬手推開,目光卻突然停留在糕點上,有些遲疑,“這杏仁酥……是顧家廚娘的手藝?”
“少爺好眼力。”
“她人都不在了。“許知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你又是從哪學來的配方?”
“若我說……”她湊近他耳畔,“是夢里有個渾身濕透的婦人,手把手教的呢?”
“你……”他話未落。
“小心!”陵冬瞳孔驟縮,猛地撲進他懷里!
“嗖——”
一支玄鐵箭破窗而入,貫穿陵冬右肩,溫熱的血濺在許知秋眼皮上,他下意識摟緊懷中人。
“陵冬!”
這兩個字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驚了一瞬。
懷中人劇烈顫抖著,嘴角卻詭異地揚起,她染血的手指輕輕撫上許知秋的臉,“少爺,你終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聞言,許知秋一愣,“你……”話音未落,陵冬便在他懷里暈了過去。
夜里,屋里彌漫著苦澀的藥香,陵冬緩緩蘇醒,只見許知秋倚在窗邊,不知在想什么。
“少爺深夜還未走,可是有事?”陵冬起身靠在床頭,聲音輕很輕。
“你為何要替我擋下那一箭?”他轉身,目光沉沉落在她臉上,試圖從那精致的眉眼間找出破綻。
陵冬聞言,眼底無笑意,顯得有些薄涼,“少爺多慮了,妾身只是……站得近了些。”
許知秋盯著她的眼睛,像是要看穿什么,“撒謊,那箭分明是沖我來。”
陵冬的笑意淡了。
“那少爺呢?”她反問,“為何每次見我都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許知秋沒有回話,只是一味的沉默。
陵冬輕笑一聲,冰涼的手撫上他的衣襟,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鎖骨處的桃花烙。
許知秋一把扣住她手腕,看著她手腕內側與他相似的桃花烙印,“你究竟是誰?”
陵冬緩緩抽回手,“少爺,您這樣……會讓我誤會的。”
“誤會什么?”
陵冬抬眸,眼底映著燭光,像是燃了一簇火,“誤會我……其實是某人的替身。”
“我……”許知秋呼吸一滯。
“少爺,夜深了,你該回去了。”她打斷道。
許知秋愣在原地,指尖殘留的涼意竟讓他想起南蠻雨夜——悠里抱他時也是這般冰冷徹骨。
——他竟舍不得這涼意。
他忍不住抬手想碰她,卻在半空停住,指尖微微蜷縮。
“傷口疼不疼?”他問。
“疼。”陵冬答得干脆,甚至微微蹙眉,像是真的在忍痛。
可她知道,自己的傷早就好了。
——妖的自愈能力,遠比他想象的可怕。
許知秋從懷里取出一個青瓷藥瓶,指尖輕輕摩挲瓶身,像是在斟酌什么。
“忍忍。”他低聲道,“過幾日就好了。”
陵冬盯著他的側臉,忽然笑了。
“少爺……”她微微傾身,衣襟滑落幾分,露出鎖骨,“你在心疼我?”
許知秋的手頓住,眸色晦暗不明,“你是為我受的傷。”他最終只說了這一句。
陵冬的笑意更深,指尖輕輕勾住他的袖口。
“那少爺……要不要親自檢查一下?”她聲音輕軟,卻帶著某種危險的蠱惑,“看看我的傷……到底好沒好?”
許知秋垂眸看她,喉結微動。
窗外雨聲漸急,像是某種無聲的催促。
她在試探他。
而他,明知是陷阱,卻仍忍不住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