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將三人的影子投在墻上——許知秋執筆的手影,陵冬微微仰起的側臉,還有青柳端著茶盤侍立一旁的模糊輪廓。
“茶涼了?!鼻嗔穆曇糨p得像一縷煙,許知秋這才驚覺,這丫鬟好詭異,她的呼吸聲輕得幾乎聽不見,仿佛她根本不需要換氣。
轉眼間,許知秋盯著墻上那團晃動的黑影出了神,忽然覺得那像極了十年前大火里掙扎的人形,窗外三更的梆子聲隱約傳來,他這才驚覺已在陵冬房中逗留太久了。
“別動?!彼穆曇舯绕饺盏蛦。瑘坦P的手懸在陵冬眉間三寸處遲遲未落,這個角度恰好能看清她眼尾那顆朱砂——與悠里當年的位置分毫不差。
陵冬忽然抬眼,帶著些許薄涼,“少爺今夜這般殷勤,莫不是又在透過我看誰?”
許知秋聞言,筆尖微微一顫,抿著唇沒有說話。
陵冬輕笑一聲,“少爺的筆拿不穩呢。”她突然抬手攥住許知秋的手腕,指尖擦過他腕間脈搏,“還是妾身自己來吧,少爺你抖得這樣厲害……”她湊近許知秋耳畔,吐出氣息,“是怕畫不好,還是怕畫得太像?”
銅鏡突然蒙上一層霧氣,許知秋看著陵冬接過眉筆。
“少爺閉眼。”陵冬的聲音忽然變了調,筆尖觸及眉骨的剎那,許知秋眼前閃過破碎的畫面——
十年前南蠻雨夜,悠里也是這樣捧著她的臉,在她額頭畫下護命符,“疼才能記住?!碑敃r她疼得咬破嘴唇,卻不知悠里為何落淚。
“這手法……”許知秋猛然睜眼,喉結滾動,“是誰教你的?”他突然抓住陵冬手腕,觸到的皮膚竟如此沁涼。
聞言,陵冬唇角微揚,“少爺說笑了,這些伺候人的本事誰都會呢?!痹捖?,她突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還是說……你見過誰也是這樣畫眉的?”
銅鏡里,他們的倒影詭異地扭曲著,許知秋看見鏡中的自己俯身湊近,而現實里他分明僵立未動。
胭脂盒突然從妝臺滾落,“啪”地摔開在地,朱砂粉末飛揚間,陵冬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些許的血色。
“你!”許知秋下意識去扶,卻被她冰涼的手握住,掌心相貼的瞬間,他鎖骨下的桃花烙印突然灼燒般疼痛。
“真奇怪……”陵冬擦去唇邊血跡,笑意不減,“每次靠近少爺,這心口就莫名的疼得厲害?!彼忾_衣領時,青柳已經備好新的衣衫——那件月白色的襦裙,像悠里死前穿的那件。
許知秋猛地后退,撞翻了銅鏡,“你究竟……是誰?”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陵冬卻已重新梳妝妥當,將染血的帕子扔進炭盆,火苗竄起的瞬間,她回頭嫣然一笑,“妾身只是染了風寒,少爺何必驚慌?”
許知秋只是立在了原地,沒有說話。
“哦,對了?!绷甓阢~鏡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你要找的人……說不定正等著你去地府相認呢?!?
夜風吹滅燭火,許知秋摸向鎖骨處,那里的烙印正詭異的發燙,仿佛有什么要破皮而出。
青柳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許知秋身后,輕聲道:“少爺,該換藥了?!?
許知秋點點頭,“嗯,知道了?!闭f完,轉身離開,沒有再去看陵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