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公子,我爺爺已經打點好了一切,你就安心在書院住下,好好施展你的抱負吧。”
邱月將陸硯帶到了一處僻靜的廂房,又往他手里塞了個荷包。
做完這一切,邱月的臉上早已爬滿了紅暈,她提著裙擺小步跑走了。
陸硯的手中還殘留著余香,他目送邱月逃離的身影,忍不住笑出了聲。
進了屋,打開荷包一瞧,里頭是兩吊銅錢,足夠他花用一段日子了。
“從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雙雙把家還。”
陸硯收好錢,又把荷包拿到鼻前細細一嗅,忍不住哼唱起了戲曲。
陸硯鐵了心要傍上邱月,不僅因為對方才貌雙全,更重要的事,邱月的爺爺乃是整個青巖城唯一的舉人,是青巖城讀書人的領袖。
若是他能夠做邱家的孫女婿,那……
陸硯已經想象到功成名就的場景了,帶著這份幻想,他興沖沖的來到了學堂前廳,打算和飽學之士結交一二。
前廳,夫子正在授課。
陸硯不是作為學生進入書院學習的,他只是書院的一個雜役,自然沒有上廳前讀書的機會。
“哎,那個新來的,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過來,把院子里的落葉掃了。”
一個管事正巧走過,看見陸硯趴在窗前窺視著屋里眾人,連忙制止。
“陳夫子是邱舉人特意從京城里請來的,你可別打擾他教書。”
陸硯嘴上答應,但心中更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攀上陳夫子的大腿。
院子里的落葉掃了四五趟,陳夫子才終于散了課,陸硯終于有機會套近乎。
“先生,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
“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可如何是好?”
“敢問崇德、修慝、辨惑?”
......
一大群書生將陳夫子團團圍住,每個人都有問題提問。
“不急,你們列好縱隊,我一個一個回答。”
陸硯在門外干瞪眼,這么多人,什么時候才能輪到自己?
一直待到日暮斜陽,最后一批學生離開了前廳,他才竄了進去。
“先生,我……”
陸硯的話還沒說完,身后進來了兩個人,從他肩膀邊撞了過去。
只見陳夫子在兩人的攙扶下,慢悠悠地離開了前廳。
“先生,先生!”陸硯不甘心,追著陳夫子的背影喊道。
“吵什么?陳夫子要回屋歇息,打擾了夫子休息,明日的課你來上啊?”管事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陸硯咬著牙,捏著拳,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一連數日,陸硯回回等在前廳口,但回回也沒有等到機會。
再這樣下去不行,陸硯心想,若不想點別的招數,怕是這輩子也和陳夫子說不上一句話。
這日,陸硯端著一杯清茶,打算去前廳給陳夫子飲用。
“我來吧。”
陳夫子的書童攔下了他,接過茶后端給了陳夫子。
陸硯眼睜睜看著陳夫子喝了一口茶水,心中的大石頭才放了下來。
不出半個時辰,陳夫子忽然面色難看,眉毛眼睛擠在了一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案桌上。
“你們細細溫讀這篇文章,我去去就回。”
留下這句話,陳夫子匆匆忙忙地走了。
他提著松紋縐紗褲腰邁進茅房時,陸硯正用艾草熏著東南角的恭桶。
竹簾卷起半寸,晨光漏在夫子懸腕欲解的手上。
一陣“山洪暴發”后,陳夫子用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看著窗外的早霞,忽然吟出一句:
“朝霞秭歸啼——”
陸硯捏著鼻子險些暈厥,聽到這句詩后,腦中靈光一閃,“晨霜季子裘。”
楠木廁板吱呀作響,陳夫子喉頭滾過一聲驚咦。
頓了頓,又道:“云橫秦嶺家何在——”
“雪擁瀾關馬不前。”
茅廁里忽然傳出陳夫子拍膝濺起的銅盆水花聲,“是藍關!豎子敢篡韓公文?”
陸硯卻不急不慢的回答道:“在下愚見,韓公謫遷路經瀾滄江亦未可知。”
七輪對罷,陳夫子攥著未系的中衣帶沖出茅房,看見陸硯正捏著三個線香。
“你是何人?”
陸硯朝陳夫子彎腰拜禮,“晚輩柳江書院一雜役,陸硯。”
陳夫子捏著胡須打量著陸硯,又問道:“方才同我對對子的人,是你?你師從何人?”
陸硯則道:“正是晚輩,晚輩慚愧,只因家境貧寒,不曾進過學。”
這番話勾起了陳夫子的興趣,“不曾進學?哪你又是如何對上我的對子的?”
陸硯就等著對方上鉤,他開口道:“晚輩雖然不曾進學,但一直喜好讀書,也尤為崇拜像您一樣的文人雅士。”
“聽說您在柳江書院授課,晚輩別無所求,但求一睹您的風采。”
說著,陸硯從懷中掏出一本前幾日雇人謄寫的《陳夫子作品集》,恭敬的遞了上去。
“這是晚輩摘抄的您的作品,您是最有風骨之人,凡塵俗物是入不了您的眼的,希望您能收下這個,也是晚輩的一點心意。”
陳夫子頗有些受寵若驚,接過書籍翻了兩眼,又打量起陸硯,驚覺對方儀表堂堂,看面相似乎是個大富大貴之人。
“你有心了。”
陸硯的馬屁拍到了陳夫子的心上,他趁熱打鐵提出了想聽對方的課,陳夫子哪有不同意的?
“可,邱舉人那邊怎么解釋?”陸硯故作為難,希望陳夫子能替他解決這個麻煩,畢竟自己只是被聘來打雜的。
陳夫子大手一揮,哈哈一笑,“小事,我去和邱兄說一聲就成了,以后只要有我的課,你就過來旁聽,若沒有課,你照常打雜,如此也可兩全。”
“那,晚輩多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