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我蹲坐在染血的僧袍上，頸間的佛珠自動縮小到適合貓的尺寸。周圍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

“妖...妖怪！“一個農婦率先尖叫起來。

“那老和尚也是妖怪變的！“曾經被我救下的老農抄起鋤頭，“他們是一伙的！“

“對！說不定強盜就是他們引來的！“有人開始煽風點火。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些村民——這些我拼上性命保護的人，現在卻用最惡毒的語言污蔑我和師父。憤怒如巖漿般在體內沸騰，未被清除的麻藥讓這種感覺更加扭曲。

地上呻吟的強盜們成了我發泄的對象。我亮出利爪，一個接一個地劃開他們的喉嚨。鮮血噴濺在我的白毛上，溫熱而黏膩，但我已不在乎。

“看啊！它果然是個嗜血的怪物！“王虎抱著孩子后退，臉上滿是恐懼與厭惡，哪還有半點先前的感激。

我轉向村民，金色的豎瞳掃過每一張臉。這些面孔上的表情如此一致：恐懼、憎惡、恩將仇報的丑陋。最令我痛心的是，連那些被我親手從火場救出的孩子，現在也被大人護在身后，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

“滾出我們的村子！“有人扔來一塊石頭，砸在我前爪邊。

“白毛妖怪會帶來瘟疫！“

“燒死它！“

“快滾！“

一塊鋒利的燧石劃過我的耳朵，帶出一串血珠。我望著這些舉著農具、火把的村民，忽然覺得無比荒謬。這就是師父要我保護的“眾生“？這就是值得用生命去救的“善人“？

頸間的佛珠突然發燙，老和尚臨終的話在耳邊回響：“慈悲不是軟弱...“我深吸一口氣，最后看了一眼師父化作金光消散的地方，轉身向深山走去。

身后傳來村民的歡呼聲，仿佛趕走了一個瘟神。我沒有回頭，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穿過村口的槐樹（那棵曾經吊過我的老樹）時，我停下腳步，用爪子在上面刻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山路越來越陡，林木越來越密。我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只知道必須遠離這個充滿背叛的人間。雨開始落下，沖刷著我身上的血跡。被箭射傷的左前腿疼得厲害，但我拒絕停下。

夜幕降臨時，我來到一處從未到過的山崖。崖壁上有個不起眼的洞口，隱約有微光透出。我拖著傷腿爬進去，發現洞內竟十分干燥寬敞。最令人驚訝的是，洞壁上刻滿了經文，正中央是一個打坐的蒲團，看起來經常有人使用。

月光從洞口斜射進來，照在壁上一行特別深刻的字跡上：“萬物有靈，眾生平等。妖與人，本無分別。人心善惡，才是根本。“

是師父的字跡！我湊近嗅聞，蒲團上還殘留著師父特有的檀香氣息。原來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連我的歸處都安排好了。

我蜷縮在蒲團上，開始舔舐左前腿的傷口。血腥味在口腔中擴散，讓我想起那些強盜喉間噴涌的溫熱。我本可以輕易殺死所有村民，但我沒有。不是因為不能，而是因為...師父不希望我這么做。

洞外暴雨傾盆，雷聲轟鳴。我將頭埋在前爪間，任由淚水打濕絨毛。這一夜，我夢見了藏經閣的陽光，夢見師父誦經時顫動的白眉，夢見他說“你與佛有緣“時慈祥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