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枯瘦的手指輕輕撥動佛珠，發出細微的碰撞聲?！斑@串'菩提心印珠'，傳自唐代不空三藏，“他的聲音低沉而莊嚴，“歷代只有即將突破生死關隘的修行者才能佩戴。“

我蹲坐在法陣中央，雪白的毛發在月光下幾乎透明。老和尚用朱砂畫出的法陣線條復雜得令人目眩，內外三圈符文環環相扣，最外層是十二因緣圖，中間是八瓣蓮花，內圈則是一個完美的圓，象征著佛性的完滿無缺。

“化形不是簡單的形變，而是本質的升華?！袄虾蜕袑⒎鹬榇髟谖也弊由蠒r，我感受到一股暖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貓身五陰熾盛，人身則具足修行之便。但切記，形可變，心不可迷。“

佛珠甫一戴好，立刻收緊到恰到好處的程度，既不會勒痛，也不會滑落。老和尚退回法陣邊緣，雙手結大日如來印，開始誦念《大悲咒》。隨著咒音響起，佛珠上的梵文一個個亮起，如同金色的螢火蟲在我頸間飛舞。

起初只是微微發熱，漸漸地，佛珠變得滾燙，像是烙鐵一般灼燒著我的皮膚。我強忍著沒有叫出聲，但四肢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老和尚的誦經聲越來越快，佛珠的金光與月光交融，在我周圍形成一道光繭。

突然，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從骨髓深處爆發！我的脊柱像是被人生生折斷又重新拼接，每一節椎骨都在移位、變形。我發出凄厲的慘叫，在青磚地上瘋狂翻滾，利爪刮擦出刺耳的聲音。

“定心！“老和尚的喝聲如雷貫耳，“觀想菩提，不取于相！“

我死死咬住牙關，強迫自己回想這七年來聽過的所有佛法?！缎慕洝氛f“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金剛經》言“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疼痛愈發劇烈，我的視野開始模糊，但老和尚的聲音始終清晰：

“保持清醒！想想你第一次聽我講《楞嚴經》時的領悟！“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是個春日的午后，老和尚講到“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我望著窗外新發的嫩芽，突然明白了眾生平等的真諦。此刻，這份領悟化作力量支撐著我。

我的前爪開始扭曲變形，鋒利的指甲回縮，指節拉長，逐漸形成人類手指的模樣。后腿的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肌肉纖維像琴弦一樣繃緊又重組。最痛苦的是頭骨的變化，我感覺自己的顱骨正在融化重塑，耳朵向兩側下移，口鼻向前突出。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開始減弱。我癱軟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浸透了身下的青磚。老和尚停止誦經，室內突然安靜得可怕，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聲。

“看看你自己?！袄虾蜕羞f來一面銅鏡。

鏡中映出一張陌生的臉——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銀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最奇異的是那雙眼睛，依然保留著貓的豎瞳，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我顫抖著抬起手，鏡中人也做出同樣的動作，那修長的手指上還隱約可見粉色的肉墊痕跡。

“我...我能說話了？“聲音清冽如泉水，帶著些許不確定的顫抖。

老和尚含笑點頭：“人身具足八萬四千毛孔，皆可感受天地靈氣。從今日起，你正式踏上修行之路?！八〕鲆惶自缫褌浜玫陌咨郏按┥习桑院竽憔徒?明心'?！?

我——現在應該說明心——笨拙地套上僧袍，布料摩擦新生皮膚的感覺異常敏銳。站起身時，我差點摔倒，這兩條筆直的腿還不習慣這樣直立行走。老和尚適時扶住我，他的手依然那么溫暖而有力。

“師父...“我突然跪下，額頭觸地，“再造之恩，永世難忘?！?

老和尚輕輕撫摸我的頭頂：“起來吧。記住，化形只是開始，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八赶虼巴膺h方的村落，“你與那里的因果，遲早要了結?！?

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月光下的村莊安靜祥和，絲毫看不出即將到來的血光之災。頸間的佛珠突然微微一熱，似乎在預示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