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怪物實際上只存在于城內，而沒有去過城外？

這樣……或許在馬庫斯原來住的那個地方，說不定也會有怪物留下來的痕跡，畢竟它很可能知道的是馬庫斯的舊址，而非現在處于勃茨村的家。

如果馬庫斯真不與怪物扯上關系的話。

“等傍晚會面時，可以一并跟安托萬說了?！瘪R克眉頭微皺，暗自說道。

目前從這些信息里扯出來的線索，已經足夠多了，只待是發現些一錘定音的證據就可以把它們串聯起來。

或是確定了怪物的性質，或是從馬庫斯、佛瑞斯特家族或其他人那里，找到并揪出那根決定一切的線頭。

只是，這件現在發生的恐怖事件，究竟是為什么而發生的呢……

腦中回想起馬庫斯最后的那句話，馬克不禁沉吟良久。

到底是他在說那個怪物所為是正確的，是潛伏在往日的幽靈，專門回來報復這些人的。

還是說，他就像兩天前跟托卡塔談話的那樣，只是在暗喻往事。

哆，哆。

沉浸在思考里，馬克無意識地不斷頓挫對齊著紙張，在心里反復回味著之前數次感覺到的奇怪感。

那種有東西潛藏在各個思維死角的不協調感，就如麻木生活里，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想起當時有什么東西。

然而，直到腦袋發漲也沒找到是什么。

呼～

卡洛又睡了過去，呼吸均勻。

也許是這次不僅透支了體力，還幾度受到驚嚇的原因，又或者是剛吃了很多糖，而現在正值夏日……

哈兒～～

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馬克不由得一笑，避開小鹿角揉了揉卡洛的腦袋。

看來不只是小家伙，他自己也是有些困意叢生了。

想想之前坐店，生意不好的時候，此時自己已經是醒睡循環十次不止了。

哪像現在，竟然還做起了偵探工作。

不過，

馬克勾起一抹懷念而又憧憬的笑容。

這種逐步獲得信息，尋找線索，統合后再從一團亂麻中揪出線頭，找到怪物真身的感覺。

還真的是像以前玩過的游戲。

但可惜的是，游戲能讀檔、能作弊，而自己現在卻只有一條命。

而且，游戲里的那個白發男人五感靈敏、身體強壯，還有特殊感官，而自己只是個孱弱的初級巫師。

想一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自覺腦袋清醒了不少，馬克便轉而去清點了一下自己買到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是要在晚上用到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今晚應該是要加班了。

不但是血手印樣本要檢驗，而且等安……

正準備清點起素材來，沒想到奧洛洛和科納在這時回來了。

他們是有說過要出去收集一下情報，看看老萊茵男爵的反應如何，不過在馬克四人出門時，他們還沒有出發。

而等到馬克回來后，他們已經不在家里了。

一推門進來，奧洛洛看著這寂靜冷清的第一書房，撇撇嘴問道：

“大家都去哪兒了，我記得我出門的時候應該沒有兩三個月吧，為什么我就感覺這里靜得能聽見說話的回聲，回聲～”

在其身后，科納一臉強笑地擠了進來，在看到馬克的身影時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好吧，這確實就是奧洛洛的風格，幾天不見，一時都有點不習慣了?！?

馬克心想，至少她現在沒有說瞎話，轉而解釋道：

“克莉奧和帕里斯都去睡覺了，泰莎找到了一本騎士小說，在模仿小說里騎士的動作……”

“小蛋糕在學小說里的動作？奧洛洛聲調上揚打斷了馬克的話，當即眉頭一揚，問道：

“這可不行，她現在在哪個房間？”

“呃，第二書房。”

得到了答案，奧洛洛歡呼一聲竄出去，速度之快，馬克甚至都看不清那黃綠相間的影子。

只覺眼前一黑，便不見了對方的身影。

與滯留在原地的科納一對視，馬克吐氣垂了下肩膀，繼續說道：

“安德魯應該也睡下了，現在在樓上，如果你們得到了什么情報的話，恐怕要等晚上人齊了再說。”

嗯……科納若有所思地沉吟一會，憑判斷看向樓上安德魯的位置。

不過入目處，只有雕刻著流云和飛鳥的天花板角落。

雖然有些在意安德魯的狀況，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反問起了馬克他們這次過去有什么發現。

馬克嘆了口氣，將之前遇到的、發現的事帶上自己目前的猜測和懷疑，全盤托出。

在卡洛又抖了下小腿后，科納也得知了事情截止到目前的全貌，跟著馬克的思路，將這些事全都捋了一遍。

常年走南闖北、飄忽不定的紅發盜賊，顯然比帕里斯更為敏銳，在聽到馬庫斯的事情時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甚至因為他的閱歷比之馬克要更多，反而提出了一個新的觀點：

“你說他現在多了一個或兩個家人，有可能是他的妻子、和……他領養的孩子，因為他很久都沒有進城了，而這次還買了毛線球和糖、奶油之類的東西，對嗎？”

這就是一句總結，馬克很干脆地回了一聲，“是，沒錯！”

聽到回答，科納抱手來回踱步，尾巴似是思考一樣，時而尾尖甩成風車，時而又攀上腦袋，撓撓后腦。

片晌后，科納行至馬克身旁，看了看熟睡、嘴里飄出一股香甜味的卡洛。

隨即尾巴卷起散發著同樣味道的盒子，靈活打開，里面還有小半的糖果。

想到了什么，科納組織了一下話語，輕聲道：

“他住在勃茨村，我們也見過那里有個高爐，黑的，很少冒出濃煙，你記得嗎？

很好，然后我們也聽到過，有黑毛怪物在那片地方出沒，全身會燃起火焰，關于這個，你的朋友薇薇安也有耳聞，而她……”

心知對方的意思是什么，馬克順勢就著這個問題，同時提及了她目前在做的事。

聽完，科納眼神一閃，語氣稍顯肯定地說道：

“也許，這位馬庫斯說的‘你找錯方向了’不是無的放矢、胡說八道，而是他真的認為自己不是那個目標?！?

“你的意思是，他真的不跟怪物有關系？”馬克略微皺眉。

自己真找錯方向了？

“不?！?

科納眼睛盯著小卡洛，看著這個小家伙，語氣莫名道：

“或許不是跟怪物沒有關系，而你們兩人所認知的怪物并不是同一個?！?

這個馬克當然也有懷疑，但是黑毛怪物的活動范圍其實是很大的，其中只是包括了勃茨村，并不是只在其周圍活動。

同時，黑毛怪物是從地底鉆出來的，而身高雖沒有像薇薇安聽聞的那樣夸張，但也是一個壯漢體型。

就馬庫斯買的那種動輒就容易誤食的小玩意兒，怎么可能……

等等！

卡洛？

馬克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向翻了個身的卡洛，遲疑道：

“你是說，黑毛怪物也許只是個幻象，或是一個投影，像是一個小小的、確切的海市蜃樓，而它的真身有可能只是……一個小動物?！?

科納不置可否，眼睛上瞟回憶了下，嗓音飄忽道：

“我不知道。不過想一想，如果黑毛怪物會燃起火焰的話，那為什么我們每次眺望到那邊時，沒有發現任何一片綠意受損?！?

話音剛落，馬克瞬間愣住了，腦海里浮現出那高爐周圍寸草不生的景象，以及那聽說過有黑毛怪物經過的地方，甚至沒有火焰到過的痕跡。

如果像傳聞里說的那樣，怪物帶著火焰行走的話，那就算沒有燃起大火，也應該會灼傷植物才對。

然而，那片地方卻是依舊綠意盎然。

而若是將黑毛怪物換成投影，火焰也是逼真的特效，這一切都是一個不到小腿高的生物所為。

那么，馬庫斯的某些表現就有了很好的解釋。

為什么在聽到托卡塔眼見怪物時，眼神會莫名變化，而帶上內疚？

因為，他以為是自己收留的小東西在聽到了他發的牢騷之后，過去嚇嚇自己的好友。

而后來，他之所以會說馬克找錯了方向。

看來也是因為，他覺得那個小東西不止找了托卡塔，還找上了其他兩個人。

在馬庫斯看來，在墓園里干出駭人聽聞的事，與窺視老喬爾他們的存在并不是同一個。

所以，他才會只對老喬爾展露了擔心，而只是對近乎被嚇呆了的托卡塔感到內疚。

如果這個假設成真，那馬庫斯的嫌疑反而就跌至最低，而老喬爾他們的嫌疑就相對上升。

但以上三人，馬克都有近身接觸過，檢查確認了他們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是怪物的可能性非常低。

如此，那怪物為人操控的概率也就相應提高了。

見馬克臉色不斷變幻，似是思緒不停翻涌，科納稍一考慮，算了下他出城后跑到勃茨村需要多久。

只數秒，他便開口提議自己跑一趟，確認這條假設是否成立，也好讓馬克排除部分錯誤答案出去。

反正照他的腳程，應該能趕到天黑前回來。

馬克回過神來，想了想，還是拒絕了科納再跑這一趟。畢竟，他也定好了明天要過去看看。

等到時再確認這條假設也不遲。

而且，懷疑名單上實際還有佛瑞斯特家族這個埋在角落的存在。

他們當年也牽涉到了老喬爾等人，在德拉科奇的幫派徹底崩塌后，是他們接收了幫派最后的遺產。

甚至那最終碾碎幫派的圣者教，也是由他們支持的。

所以，最后分析出的可能性里，也有一條是佛瑞斯特家族里的某人掌握了怪物的力量，并準備通過這份力量讓自己的位置往上挪。

雖說這個猜測極可能會推翻自己對怪物本質的推測，但總歸也是有可能的。

哈兒～

又打了個哈欠，也許是接連深思太費精力了，即使以馬克之前恢復至完滿的狀態也有些扛不住。

科納見此，微微一瞇眼，笑道：“怎么，夏日的風也吹得你愜意，止不住睡意？”

馬克呼呼笑了兩聲，止不住又打了個哈欠，抹淚道：

“我平時這個時候都點六七次頭了，現在困了也正常。對了，你剛才回來的時候，還沒到傍晚吧？”

“太陽是有點疲累了，不過遠天還沒泛紅，你去睡一會，到時間我會叫你。”

科納笑著拍拍馬克的后背，隨后看向小家伙，卷起一條厚些的毛巾，蓋上它的小身體。

見此，馬克便連連打著哈欠，癱到一旁的沙發，沒一會兒呼吸就均勻平緩起來。

今晚還有血印檢驗、防御法陣解析，再有時間的話還要研究一下手指骨上的奧妙。

現在睡久一點，也好過晚上沒精神。

看著馬克睡下了，科納平靜下臉上的笑意，抬眼再次看向安德魯房間的位置。

“馬克認識的那個人……和安德魯是不是有什么關聯？”他喃喃自語著，行至一旁小威廉曾鑒賞過的畫前。

上面騎士吶喊的身影占據了畫幅的三分之一，燃燒著的、混亂的城堡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反倒是綠草如茵，似是世間的一切事都不會影響到它。

一個脆弱、曬到陽光皮膚就會皸裂的孩子，在今時竟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畫技高超、天賦異稟的巫師。

甚至能站到烈日之下……

如果兩者有所關聯——

馬克，那個你認識的老人，到底是什么來歷。

…………

烈日黯然，火燒云。

“時間到了，你們兩個不打算一起去？”馬克問道。

一覺良久，被科納叫醒準備出發時，卻聽到克莉奧這兩人并不打算前往佛瑞斯特家族。

對方同樣是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只是并不得體，反而是一副全副武裝的樣子。

整了整束帶，她點點頭道：

“我和帕里斯想著再過去墓園一趟，沿著小路找一下你說的墓碑或尸骨的碎片，順便再查看一下那里的現狀。

嗯，科納也會一起過去，他對這個怪物的神出鬼沒頗感興趣?！?

這樣，馬克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讓對方帶上自己的其中一個皮包，以防萬一。

正待馬克準備獨自一人前往赴約時，卻看到安德魯身著得體禮服走下樓，手里還提著一根鍍銀把手的手杖。

踱步到眾人面前后，他整理了下領巾，說道：“我跟你一起過去。”

看著對方“全副武裝”，馬克聳聳穿著短襯衫的肩膀，抿嘴一笑點頭。

雖不懂安德魯為什么要穿得……這么隆重。

但有這位知名的畫家一起上門，想來以佛瑞斯特在安托萬嘴里“雷厲風行”的評價。

他們應該會更愿意透露多一點東西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