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一錘敲定了去墓園看看的計劃，但他們并沒有馬上出發，而是留下來等大家都吃飽了，幫忙收拾好桌子之后，才準備出發。

在清理杖的輔助下，這項工作還算簡單且快捷，而且泰莎也足夠熟稔，很快就收拾好了。

“你也想去？”

“當然，為什么不呢？”

太陽逐漸靠近了頭頂上空，陽光灑落，斜著映出一個清晰屋影。

要去墓園的三人在大門前站著，馬克眼神奇怪地看著眼前人。此時除了薇薇安以外，其他兩人都穿上了常服。

這還要感激安德魯的大方，向所有人分享了自己父母的舊衣物。當然，是較樸素的那些款式。

只不過這衣服的料子，好得不是一星半點，穿到身上是涼爽柔軟的。

而馬克也沒想到，安德魯的父親竟然是還算壯碩的人，這身衣物穿在自己的身上居然是剛剛好，不寬也不窄。

看來，他的父親應該也經常鍛煉，有副好身材。

聽到他們還在大門處說話，剛進去第二書房的泰莎探頭出來，問道：

“誰要跟著一起去？”

“是帕里斯。”馬克隨口應了一句。

帕里斯不太適應地調整了一下劍的位置，不假思索道：

“作為克莉奧在探險隊的多次戰友，我認為就算只是為了解決她的憂愁，也應該要去一趟吧，關于那個名詞……你知道。”

原來他也知道這件事，那他跟著一起來的要求，的確是很合理。

“好吧。”馬克只考慮了一瞬，便答應下來。

反正據薇薇安所言，這個偷尸體的事件發生在幾天之前，而且也只有一次。

只不過因為是非人怪物做的這事，所以才會嚇得附近的人近乎都離開了，其他的也暫時不敢踏足此處。

這次過去估計很難有什么線索，主要還是為了消除克莉奧的憂慮。

出門。

眼睛先是不適應地感到了一陣刺痛，陽光猛烈是一個原因，但也與這棟房子幾乎全靠吊燈提供光源有關。

他們一邊適應著，一邊跟在薇薇安的后面，準備先走到主路。

這段路薇薇安并不熟悉，需要先找準方位才能帶路向墓園。

“要不，還是算了。”克莉奧不停眨著眼睛，嘴唇輕動，

“我仔細想了一下，既然薇薇安小姐都說了它只在東邊出現過，那我也沒有理由擔憂它會對……”

馬克瞇著眼睛，逐漸適應陽光，稍稍睜開一點，回道：

“過去看看也沒什么，又不會浪費什么時間，而且你也聽到安德魯的話了，我現在可是沒有任何疲憊感的！”

想到對方可能是不好意思，只是心生一點憂慮，就要這么多人跟自己跑一趟，他立馬又補充道：

“況且我也有想去看看現場的沖動，畢竟，偷走幾具尸體，但沒有把這幾具尸體的墓碑都毀掉，而只是對其中的一兩塊下手……”

接著馬克的話，薇薇安擺擺手，說道：

“所有受到波及的墓碑都有傷到邊角，只是這一兩塊碎得很完整，被清走了，而且到昨天也沒有人來補上。”

“大概是怕過頭了，沒人來看吧。”馬克推測道。

連附近的幾個小巷子都沒什么人走，自然也就沒人往墓園去了，除非真有人不怕，而且還得正好是這些消失尸體的家人。

不過，

聽著這個描述，似乎這個怪物并不是隨便選了幾具尸體，而是有明確目標的。

這是否意味著，它有一定的行為模式，甚至是具備較為正常的思維？

‘能交流？’馬克心想道，眼睛望向薇薇安的背影。

估計她也有過這樣的想法，只不過還沒有查證過。

那這樣的話，丟失尸體的身份就很重要了，像是身高、體重、生前職業等等，其中必然有些什么是怪物所需要的。

就算是生前沒有符合的，死后許久有可能也會產生怪物感興趣的東西。

嗯……這樣想來就有點滲人了。

被自己的猜想驚了一下，馬克輕微打了個冷顫，大熱天里難得地，又感受到了昨天大雨的寒意。

行至主路，也許是接近中午了，街道上來往的人多了些，至少不像上午那種“宵禁”般的寂寥了。

這些辛勤勞動的人，在經歷過上午的雨淋再到現在的酷熱后，紛紛連馬甲都脫了下來。

有些人甚至將略有些硬的馬甲頂在頭上，遮擋熱辣的陽光。

路上有幾處是架起棚子，隨時都能讓渴到嗓子冒煙的人，干脆爽快地喝上一杯涼快清水的地方。

只要三枚銅幣，就能喝上個好些天，在城里算是十分廉價目便利的花費。

喝完后，隨便找個地方一躺，瞇一會又繼續干活，也不用往家跑一趟。

但放到馬克的鎮子，這都已經是近乎二分之一頓飯了，如果自己做飯、或是只吃面包的話……

那就是一天的伙食。

還不如在干活時，直接跟麥子一起喝點，也稱得上與麥同樂。

辨認了一下方向后，薇薇安開始帶著大家往各種小路繞來繞去，偶爾又竄回到大路上。

據她在途中介紹所說，這樣能縮短一點路程，而且可以讓跟蹤的人快速暴露出自身。

大概，這也是她老師嚴格教導她，直到要形成本能的一種習慣。

就像那個砍某部位下來，去確認死活一樣。

光線陣明陣暗，行人漸漸稀疏，就連巡邏的士兵都開始少見了起來。

直到見到大片大片的陰影蔓延開來，小巷也顯得有些狹窄時，薇薇安便提醒他們快接近墓園了。

穿過窄巷的清風帶有一絲涼意，馬克剛一走出這條小巷，便見到右邊、那近乎是凹陷下去的城區。

那里最低的一個房子，馬克感覺若是仗著自己現在站的高度，說不定還能輕松跳上它的屋頂。

此刻，薇薇安也適時說道：

“那里就是墓園守墓人住的地方，現在應該是只有他一個人在這里了。畢竟，即便沒有怪物的存在，這里的人也在不斷地往外搬走。”

略一觀察下這片城區，馬克也就不意外那些人選擇搬走了。

這里單就地勢太低這一個問題，就已經讓人難以接受，不論昨天那場下了跟沒下一樣的大雨。

就上午稍微加大點的雨水，便已經讓這片地方泡了一層沒過腳踝的積水。

再遠些，還能看到滑溜溜、半被泥土埋起來的磚石路。

這種路況，只是想想都覺得糟心。

“你說守墓人還住在這附近？呃，他叫什么來著？”馬克微微皺眉。

“喬爾，老喬爾。”薇薇安略一回想，頭也不回，接著道：

“又或是瘦骨喬，他在佐羅夫城擔任守墓人已經很久了，但他又很少出現在人多的地方，也沒有太多關于他的信息。

而且，他上一次有同事的時候，還是在二十年前，這個時間可能不是很準確，但自從那會兒以后，他就獨自一人守著這片墓地。”

就連在佐羅夫城的部分記錄里，關于守墓人的名字也早就變更成了老喬爾，既沒有姓氏，也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名字。

至于“喬爾”是不是他的真名，那除非薇薇安愿意花上半個月時間，在堆積如山的舊記錄中翻找，不然的話，就還是無從得知。

在薇薇安的詳細講述中，馬克從中提取出了一些可能重要的信息，像是她跟蹤老喬爾回家時，走過的那條泥濘小路。

盡管已經多日，而且這兩天還持續有雨，但或許這些地方還是有可能保留下一些線索的。

畢竟，若是怪物需要尸體，那想來它也不會離墓園有多遠，再加上見過怪物的人少之又少，基本可以確定它極有可能是棲息在附近，沒有離開。

那么對這個守墓人，現在唯一住在這里的人，怪物大概率會暗中觀察一下他。

再走一小會，那個滿盛著陽光，景色詭異的墓園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其中還有一個枯瘦的老人在頂著大太陽工作，除去一些苔蘚、清理一下腐爛花草之類的。

‘這么曬還工作，而且還穿著常服和馬甲？’馬克有些疑惑，接著輕撫了一下額頭。

即便衣服的料子涼爽舒適，但還是摸到了一層細汗。

他心中稍稍提起了警戒，不過也并沒有完全把目標定在老人身上。畢竟對于年老者來說，也的確是會這樣的。

或是感覺到了有人在靠近，老人抬頭往四周望了望。

幾個呼吸間，他便遠眺見到馬克一行人，尤其是那個領頭、在陽光下帶上一抹黃金之色的薇薇安。

于是他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慢悠悠地邊招招手，邊走去鐵門處等待來人。

等到眾人趕到時，卻見到對方眼神里帶上了些疑色，垂頭左右張望。

薇薇安略感奇怪，不過還是一下子就開門見山，直接說道：

“老喬爾，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去的那個地方吧，我有幾個朋友想過去查看一下現場，請問你有空嗎？”

“老喬爾，老喬爾……”老人重復呢喃幾句，后面又說了些含糊聽不清的話。

見到他這模樣，薇薇安無奈地等了一會，見對方仍沒有回過神來，便提議道：

“我們自己去也一樣，不過我希望你能暫時把鑰匙交給我，我們有可能會調查到其它區域，會需要用到你的這串鑰匙。”

“當然，鑰匙，鑰匙……”

老喬爾又重復了幾句，接著總算是擺擺手，說道：“不忙，我帶你們過去吧。”

話音剛落，他便自顧自地引路而去，嘴里還不斷嘀咕著。

“只有一個人的工作，什么時候都可以，做不完，沒人過來，該清理一下雜草……”

“他的記憶力，好像比你說的還要糟糕。”聽著這接連不斷的嘀咕聲，馬克湊上前去，小聲說道。

薇薇安稍微退后了點，同樣小聲回道：

“可能是天氣轉變得太快了，他昨天的狀態還好，只是注意力不太集中，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碎碎念。”

下著雨反而還好，但是現在出太陽了反倒是記憶力下降了？

馬克思考著，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姑且就當他是這樣吧。

老喬爾走得并不快，但慶幸那地方也不算遠，在轉入一條地面裂紋叢生的小路后，沒多久他們就到了……

“圣者在上！圣者在上！”

老喬爾大聲驚恐地連喊了兩次，差點被眼前所見的光景給嚇得摔倒。

還是馬克見勢不妙，上前幾步攙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讓他受傷。

手上傳來一點冰涼，和絲絲汗意，皮膚脆弱而肌肉綿軟，讓馬克確認了老喬爾還是普通人類。

雖然這個想法很荒唐，但……至少現在它被證實為虛了。

薇薇安緊皺著眉頭，想也不想便馬上拔出配劍，眼睛左右瞟動，仿佛有什么怪物隱藏在暗處。

馬克的視線重新回到眼前——

只見，

眼前那曾被瘦長鬼影光顧過的地方，此時已血淋淋一片，各種內臟被撇得到處都是，某幾根尖些的木樁子，還串上了心臟之類成塊的東西。

血液滲入泥土，哪怕被雨水沖刷過，也仍是那么明顯。

將老人攙扶到一旁坐下，馬克立刻回頭，克莉奧的臉色慘白，顯然也是被嚇得不輕。

畢竟她父親的墓也在這個墓園里，在這副場景的沖擊下，預想到不堪后果也實屬正常。

咬咬牙緩解一下壓力，馬克走向薇薇安，貼近后，極小聲地說道：

“相信你也看得出來，這件事的受害人不止一個，而且看這些臟器的新鮮程度，他們遇害的時間應該不會太久，很有可能是今天早上，或是更早些時候。”

“你……”薇薇安皺眉，頓時明白了馬克的意思，環視過周圍一圈后，遲疑道：

“你確定我不用在這里？”

“當然，我的魔力可是充足的。”

馬克故作輕松地挑了挑眉，抬抬手中的輝石沖擊杖，笑道：

“何況這里還有帕里斯和克莉奧在，料想那怪物再囂張，也不會找上我們的。”

“倒是你，獨自一人回去通知上級，我想應該要比我們更危險。”他遺憾地摸了摸兩側腹部。

可惜，要是早就預想到這種情況，他就全副武裝出行了，那現在也能給薇薇安一些幫助。

但誰又能想到，偷尸體的怪物在多日未現身后，竟成偷內臟的了。

而且還把它們灑得到處都是。

還是說，這兩個怪物不是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