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尸道士猛然睜眼，黑暗的空間中像亮起兩點星火。

萊陽王被嚇得魂不附體，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

但他竟硬生生壓住了驚叫，額頭死死抵著地面。嘴唇哆嗦了幾下后，聲音恭敬而克制。

“拜見仙長。”

“不錯，你很不錯。”道士枯槁的面容扯出一絲笑意，嗓音沙啞如砂紙摩擦，“不愧是貧道選中的人。”

萊陽王心頭一震，小心抬頭：“您……認識我？”

“上通九霄，下至幽冥，貧道不認識的人不多。”道士干癟的眼窩里兩點幽火跳動：“像你這種身負大氣運，能引動貧道的禁制人，更是不多。”

萊陽王呼吸急促起來，立刻以頭搶地：“弟子愿拜您為師，修長生大道！”

“哈哈哈，你倒是機靈。若是在當年，貧道多半會認下你這個弟子。”

道士突然大笑起來，干癟的胸腔劇烈起伏，笑聲卻像銹刀刮骨般刺耳。

“不過現在，長生道？那已經是過時的東西了！”

道士猛地俯身，面孔前探。

“腐朽之物，注定被淘汰……貧道有另一個選擇，更偉大的選擇！”

萊陽王瞳孔收縮，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

神仙道統？天帝之位？還是……

他喉結滾動，聲音因興奮而微微發顫：“請仙長……示下。”

道士幽火般的目光陡然熾烈。

“拋棄腐朽的皮囊，成為更偉大的生命。侍奉新神，做貧道的人間行走！”

萊陽王的表情驟然僵住。

新神……人間行走……

這些字眼，他好像不算特別陌生。沈硯有意無意的，給過他一些信息。

萊陽王勉強維持著鎮定，聲音竭力平穩。

“敢問仙長……什么是‘新神’？””

道士干裂的嘴角緩緩咧開，露出一個近乎撕裂的笑容。

“你會不知道？這種小心思就不必與貧道耍了。”

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像是從腐朽的胸腔里擠出來的：

“你見過徐福，也認識那個舊時代的守護者。你是跟著那個人，才找到這里的，不是嗎？”

萊陽王渾身一顫，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他不敢再說話，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只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天靈蓋。

“不用害怕，貧道不會怪你。”

道士盯著他，幽火般的眼睛微微閃爍。

“你的恐懼，來源于無知。你之前的錯誤認知，同樣來源于無知。但不要緊，你現在可以看到，什么才是偉大……”

道士的聲音漸漸發生變化。

不再是沙啞的人聲，而是一種詭異的、仿佛從無數個維度同時傳來的低語，每一個音節都像是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在萊陽王的耳膜上摩擦。

“看吧……感受吧……不一樣的世界……”

萊陽王猛然睜大眼睛。

他眼前的黑暗驟然扭曲，化作一片混沌的深海。

海水不是藍色，而是粘稠的、泛著熒光的暗綠，無數巨大的陰影在深處蠕動，它們的輪廓模糊不清，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似乎應該是丑陋的，可萊陽王卻感覺莫名的舒適。因為他的視角，不是人類的視角。而是另一種生命，高高在上的俯視。

他的意識仿佛被強行拉入某個至高存在的軀體。

能感受到無數生命的恐懼。

有人類，有仙魔……

在萊陽王的視野里，沒有了超凡。

而是螻蟻，是塵埃，是連仰望他的資格都沒有的卑微存在！

“看到了吧，這……就是新神的力量。”

萊陽王眼前的世界消失，道士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才是真正偉大的力量！這才是真正偉大的世界！現在，你明白了嗎？”

“小王明白了。”

萊陽王俯身拜倒，額頭抵在冰冷的虛無之中，聲音虔誠而堅定。

“自今日起，我便是新神信徒，您的人間行走。”

道士緩緩道：“我知道，你的意志還在動搖。這無關緊要，時間會讓你堅定。但現在沒法讓你前來朝拜新神，暫時無法賜予你新神的力量。”

“小王不急。”萊陽王低著頭。

“這樣吧。”道士笑了笑，“你既然曾向往修士之道，那便先賜你那種力量好了。這樣日后你獲得神賜，才會明白兩者的區別。”

話音未落，道士突然張口，喉嚨深處滾動出一顆的丹丸，懸浮在虛空中，散發著幽幽的金光。

“吞下它。”

萊陽王毫不猶豫，伸手抓住丹丸，一口吞入腹中！

“呃——！”

萊陽王呻吟了一聲，一股撕裂般的劇痛從五臟六腑炸開！

他的皮膚下仿佛有無數蟲豸蠕動，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肌肉扭曲膨脹，又迅速收縮。

不知過了多久，痛苦終于消退。

萊陽王緩緩睜開眼，嘗試性的抬起手。

“轟！”

一股無形的力量驟然爆發，掌心風云匯聚，竟憑空凝出一團旋轉的氣旋！

“這……就是仙人的力量？！”

他眼中閃過狂喜，幾乎要仰天大笑。

“我……成仙了？！”

“差得早呢。”

道士冷冷打斷他的興奮。

“烏蒙山是我曾經的道場，這里留有一些布置，所以才能讓你暫時駕馭靈力。離開烏蒙山，你仍是凡人。”

“小王記下了。”萊陽王收斂笑意，恭敬道，“只是不知道，仙長在此地……究竟留下了什么？”

“以你現在的層次，接觸那些沒有好處，知道也沒有用。”道士盯著萊陽王，“而且，眼下你有更重要的使命，接受第一個考驗。”

萊陽王低聲道：“阻止沈硯。”

“以你的智慧，這不難猜。但他做什么，你還是缺乏了解。”

道士幽火般的眸子微微閃爍。

“他要喚醒四靈，復辟舊日秩序。青龍、朱雀已醒，現在他又盯上了白虎……”

道士顯得有些憤怒，更有些懊惱。

“其實白虎血脈，在幾百年前我就找到了。四靈血脈殺之無用，他們會在其他生靈體內再生。所以我設計它成妖入魔，自污四靈之血。但是……”

“沈硯出現了。”萊陽王補充，“相比他的出現，在您的意料之外。”

“天道不甘滅亡，貧道算不過天。”道士沒有否認，“沈硯的出現，攪亂了這一切。人間行走，是面對變數的手段。但是徐福，讓我們失望了。”

“我不會讓您失望。”萊陽王恭敬道，“在南楚，小王與徐先生有過接觸。他太依賴力量了，那不是正確的方式。”

“你怎么做都沒關系，我只在乎結果……”道士的身體緩緩崩解，化作一縷灰燼。

萊陽王從黑暗中回到現實，周圍人沒有任何反應，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

“剛才是幻境么？”

萊陽王輕輕握拳，靈力在體內流淌。

“不是……”

他低聲呢喃。

“硯公子，看來你有新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