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殘破的山門前，丁引背著玉宵子的尸身，白洪與柳飛煙跟著外面，表情僵硬地呆立著。

隱劍峰，沒了。

曾經(jīng)云霧繚繞的仙山，如今只剩焦黑的斷壁殘垣。

山門石碑碎成數(shù)塊，同門的尸首橫七豎八地倒伏。有人還保持著防御的姿態(tài)，有人則像是逃到一半便被碾碎。

他們想帶師父回山安葬，卻沒有想到宗門已經(jīng)覆滅。

師父了，家沒了。三個前幾日還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少修士，陷入前所未有的境地。

柳飛煙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嗚咽著抽泣起來。白洪死死攥著劍柄，指節(jié)發(fā)白，卻說不出一句話。丁引緩緩放下玉宵子的尸身，眼中血絲密布。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丁引看向沈硯，聲音沙啞得不像人聲。

玉宵子是沈硯殺的。

這個事實很難讓人接受，但他們沒有怪到沈硯頭上。

他們畢竟也算修士，有著最基本的判斷。

地宮的煞氣，鐵劍的兇性，都讓他們明白，沈硯與玉宵子的斗法并不尋常。

他們不會相信師父做下邪魔之事，但可以得出另一個更容易接受的橋段。

煞氣入體，走火入魔。

畢竟傳說中的那位師祖，就有過類似的一遭。玉宵子如今的結(jié)局，似乎也符合隱劍峰的傳統(tǒng)。

但心里的疙瘩，沒那么容易解開。反而像是悶了一口氣，卻遲遲吐不出來。

宗門覆滅的打擊，讓丁引這口氣憋不住了。

“你能不能答我，到底是為什么？”丁引眼睛紅紅的，“沈前輩！”

“鶴母。”沈硯給了回答，“它在報復(fù)。”

“有什么可報復(fù)的！它都已經(jīng)逃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丁引情緒激動。

“而且也太巧了，為什么會這么巧！師父讓我?guī)銈內(nèi)ミz跡，然后宗門就遭受襲擊。師父偏偏不在，而死在地宮，死在你的手里……”

“你冷靜些。”白洪過來安慰丁引，“這不關(guān)沈前輩的事。”

“是啊，師父死前，死前……還讓我們跟著前輩……”柳飛煙也哽咽著說話。

“那是師父希望我們活下去，但這不代表沒有別的隱情！”丁引甩開白洪的手，“師父死了，宗門沒了，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可你們，為什么還要幫外人說話！”

“丁師兄！你理智點！”白洪也怒了，“這樣的事誰都不想看到，但你也不能隨便遷怒他人！你想要真相？如果你知道真相，你真能接受嗎？”

“你……”丁引拽住白洪的衣服，眼睛幾乎要突出來。

柳飛煙心思單純，沒有往深了想。可是他和白洪，其實都有所察覺。

玉宵子讓他們帶沈硯去遺跡，可轉(zhuǎn)過頭來自己卻出現(xiàn)在那里。鶴母是宗門豢養(yǎng)多年的靈獸，卻對隱劍峰這么大恨意……

只是，他們不愿意那樣想，潛意識里想要逃避。

“……”丁引松開白洪，不再說話，重新背起玉宵子，去往埋葬先人的地方。

白洪和柳飛煙也沒再說話，開始默默地收斂同門尸首。沈硯沒有閑著，幫著做了些事。

沒有棺槨，以劍氣劈石，找不到香燭，便折青松為香。

沈硯去看了一眼殘轅車。

不同于其他的地方，殘轅車沒有受到攻擊，甚至連搭建的蘆棚都還保持完好。

鶴母是因朱雀復(fù)蘇而實力提升，車架上有鶴母熟悉又畏懼的氣息。

沈硯沒有儲物法器，也沒有駕車的牲畜。一時半會兒，還是只能把這件寶物留在這里。

不過另一件東西，沈硯得帶走。

背上除了寄有公孫離真靈的劍傘，又多了一柄古舊殘破的鐵劍。

劍上的煞氣聚而不散，只有青龍之力可以壓制。繼續(xù)任由其留在地宮，少不得又會鬧出亂子。

另外，關(guān)乎白虎的血脈末裔，也會用到這柄劍。

到了深夜，所有人都安葬。三個弟子跪在玉宵子墳前，眼神都有些空洞。

“師父......隱劍峰......都沒了。“柳飛煙突然反應(yīng)過來，哭得撕心裂肺：“我們......我們以后去哪啊？“

“先跟我走吧。”沈硯道，“斷崖靈橋的結(jié)界已毀，這里已經(jīng)不是世外之地。你們身上的靈力會逐漸流失，直到變成普通人。在找到解決辦法前，我可暫時庇護你們。。”

白洪沉默點頭，柳飛煙抹著眼淚跟上。

唯有丁引還跪在原地不動。

“丁師兄。”柳飛煙去拉丁引。

“你們走吧，我要留下。”丁引低著頭，“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怨任何人，也不該怨任何人。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會跟任何人走。我生在這里，也該死在這里。”

“丁引！”白洪怒，“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耍什么脾氣。前輩的話你不是沒聽到，你就甘心舍棄這身修為嗎？你忘了師父的遺言？未來的傳承要靠我們了。”

“有你們就夠了。”丁引看著深邃的天空，“我的傳承，就在這。白洪，你照顧好師妹。如果她再有什么事，我不會放過你。”

沈硯沒有停下腳步。

“你……哎。”白洪跺了跺腳，奔著沈硯追了上前。

“師兄，那你好好的。”柳飛煙擦了擦眼淚，“等我們有了本事，一定回來重建這里。”

……

地宮入口處，新建了處營寨。

雖然已經(jīng)是深夜，但依然燈火通明。許多的侍衛(wèi)和農(nóng)夫，正在掄著工具挖掘。

“王爺，之前你不是說，那陰兵是妖道用幻術(shù)假扮的嗎。“一旁的侍衛(wèi)很不理解，“為什么咱們還要在這挖啊？“

萊陽王沒有跟著沈硯離開。

而是扎了營寨，又雇傭了許多人，要把整個地宮挖掘開來。

如果說宗門是丁引的執(zhí)念，這里就是萊陽王執(zhí)念。

那塊獸皮，是萊陽王的野心之源，為此甚至不惜放棄南楚的皇位。

與沈硯的結(jié)識，還有隱劍峰修士，都陸續(xù)印證他的英明決斷。可偏偏到了這源頭的地方，反而是一片瓦礫，告訴他是一個騙局。

萊陽王不能接受。

但他的不接受，和丁引不一樣。

因為這里確實有宮殿，也確實曾經(jīng)有過一只軍隊。

萊陽王堅信，這里會讓他有收獲。

“挖，不停地挖，人不夠，就去再雇一些來。這里，一定會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