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敗了。

沈硯沒有喜色。

他的對手從來都不是康王。

而是另一個。

現在，那個人該出來了吧。

“唔?！?

岳文舉突然跪倒在地。他丹田處透出赤紅光芒，皮膚下浮現羽毛狀紋路。

“朱雀……”

他痛苦地抓住胸口，但眼中卻是喜悅。

“朱雀要醒？”

沈硯皺起眉頭。

大衍天機羅盤里的朱雀圖騰好像活了過來，震動著似乎要飛騰而出。

這是好事。

來了南楚許久，為得就是這件事。

但時機不對。

也不正常。

康王肥碩的身軀突然劇烈抽搐起來，皮膚下如同有千百條毒蛇在游走。他那張油膩的臉龐扭曲變形，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不屬于人類的森白利齒。

“徐……徐先生……救我……”康王的聲音突然變得尖細，像是另一個人在用他的喉嚨說話。

“王爺，你的使命完成了……做得很好……現在，你的身體交給我吧……”

“你，你要做什么……不，這.……這不是我們說好的……不……”

皮膚又一次大面積剝落，再次露出密密麻麻的人臉。

這些臉和之前的不同，每一張都是扭曲的。像是人形，又不是人形。哪怕沒了骨骼和皮膚支撐，眼睛和鼻子也能懸浮著。

每張臉都在無聲尖叫，最中央赫然是徐福那張陰鷙的面容。

“王爺確實煉成了神體，但你沒有神的靈魂?！靶旄５穆曇魪娜鈭F深處傳來，帶著黏膩的回音，“現在.……成為我的一部分。我們，才完整……“

公孫離捂住嘴巴：“好惡心！這算什么神。“

“小丫頭，你不懂。“肉團表面的人臉同時開口，聲音重疊成詭異的和聲，“這是進化！新時代需要新生命！我，是新時代的主宰之一……“

“岳大將軍。”沈硯來到岳擎蒼身前，“可否借劍一用。”

“有勞公子。”岳擎蒼雙手將佩劍奉上，然后帶人護著皇帝迅速遠離。

公孫離也遠遠退開。

她更知道這不是屬于人類的戰場，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添亂。

“你如果是新時代，就當我是舊時代吧。”

沈硯望著徐福，緩緩拔出長劍，劍鋒在晨光下流轉著冷冽的寒芒，“如果這是未來，那我寧可開歷史倒車?！?

“你就不該存在。”徐福突然有些憤怒，“是你，造成了這一切?！?

“我們都不該存在于這個時代?！吧虺巹廨p挑，劃出一道銀河般的劍光，“因為你和你的主子，所以我才會來。“

“也許，我們是宿命的對手。”徐福的肉團繼續蠕動。

但沒有像康王那樣擴大，而是一點點的收縮。成百上千的人面也受到擠壓，扭曲得越來越厲害。發出吱咯的擠壓聲，竟然震碎了附近的地磚。

“若不是你來，我本可以安穩沉睡，直等到新時代的到來。因為你，我才不得不提前醒來……”

肉團繼續劇烈收縮。

那些扭曲的人臉、腫脹的觸手、蠕動的血肉，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強行壓縮，最終凝聚成一個兩丈高的畸形人形。

他的身體修長到近乎病態，四肢如枯枝般延伸，皮膚緊繃，仿佛隨時會撕裂。

軀干上依然是密密麻麻地嵌著人臉，但已經被擠壓得變形。有的只剩半張，有的甚至只露出一只眼睛或一張嘴。呻吟著，哀嚎著，卻無法掙脫。

“真是吵鬧的軀殼……對吧?！?

徐福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無數人聲的混合，卻又帶著某種詭異的優雅。

“不過，勉強能用。”

徐福緩緩抬頭，看向前方。

沈硯持劍，劍身青芒流轉，隱約可見龍紋纏繞，有低沉的龍吟回蕩。

青龍之力。

“給你最后的機會?！毙旄５?，“臣服我，成為新神的信徒?！?

沈硯的回答，是一道撕裂長空的劍氣！

徐福的動作快得不像實體，他的長臂如鞭甩出，五指張開，指尖竟裂開成細小的觸須，朝沈硯絞去！

鐺——！

青芒劍氣與觸須相撞，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沈硯后退半步，眉頭微皺。

徐福笑：“區區凡鐵，何以斬神?！?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驟然扭曲，四肢如蛇般延長，從四面八方纏向沈硯！

沈硯身形如電，劍鋒劃出無數殘影，每一次斬擊都精準地劈開襲來的肢體。

“這劍法……”

岳擎蒼有劍首之名，劍就是他的驕傲。哪怕已目睹超凡的力量，也不曾影響這份驕傲。

因他的劍在人間，不與超凡相比。

但此刻沈硯的劍法，也是人間之劍。

每一招每一式都很平常，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極致。

人間的極致。

“這才是劍啊……”

岳擎蒼感覺自己就像個初學劍的孩童。

沈硯并不驕傲，更多的是無奈。

他是修仙的修士，又怎屑用這種劍術。

但沒辦法，攻伐的手段太少。

超越人間的手段，青龍七宿之術，已然悟得其四。

亢宿·龍鎖月，封禁之術。

氐宿·江湖醉，醫道之術。

房宿·扶桑客，光明之術。

箕宿·九重嘯，風云之術。

每一種都可用于戰斗，但都近似于功能性，不是純粹的殺伐術。

這種正面的搏殺，前兩種幾乎發揮不了，后兩種則受限制。

扶?？褪亲钣杏玫?，也可以召喚霍御凰的金烏過來。但徐福嘗過了苦頭，將身體壓縮到極致。即便再來一次大放光明，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而九重嘯，當前的時代限制，只能用出第一重。

摧毀王府不難，摧毀所謂的神體，幾無可能。

武道手段，是沒辦法的辦法。

“以青龍之力纏繞利劍，不是長久之計。”沈硯尋找機會。

在大片的劍光中，許多觸須被斬落。

可那些被斬斷的觸須落地后，竟如活物般蠕動，再次爬回徐福身上！

“沒用的……”徐福低笑，“本尊的身體，早已超越凡俗。”

沈硯不語，變招。

他的劍鋒上，青芒驟然暴漲，化作一條盤旋的青龍虛影！

徐福的笑容僵住了。

他感受到了威脅。

“這是……“

劍，已至眼前！

“嗤——！“

劍氣貫穿徐福的胸口，青芒如烈火般蔓延！

徐福發出凄厲的嚎叫，身上的臉也跟著尖叫起來！身體瘋狂扭曲，試圖甩脫青芒，可那光芒卻如附骨之疽，越燒越旺！

“我的神體，不會這么簡單被你毀掉?！毙旄Ｅ叵?。

沈硯不廢話，劍鋒一轉，青龍虛影驟然暴漲，將徐福神徹底吞沒！

劍二十。

這一式曾由公孫離手中用出，顯出七個分身，肢解了赤水羽林的戰船。

此刻沈硯用出。

沒有那么多的分身。

只有一條諾大的青龍。

青龍出現的瞬間，整個會場的空氣突然凝滯，連飄落的塵埃都懸停在半空。

“錚——”

像是龍吟，實則劍鳴。

徐福被分解了。

化作數不清的血肉。

血肉都是活的，蠕動著想要重組。

又是一聲。

清越劍鳴響徹云霄，千百道劍光同時綻放。

每一道劍光都化作流星墜落，拖著長長的光尾刺向那團蠕動血肉。流星在空中自行調整軌跡，精準攪碎每一塊血肉。

沒有發出聲音，會場恢復了安靜。

徐福，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