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的目光越過黑石鎮。

他不再關注那些迷茫的鎮民，不再在意鄧玄等人的舉動。他的視線穿透云層，仿佛在凝視某種更宏大、更遙遠的東西。

大勢如棋，執棋者無需入局。

“公子，你不去看看嗎？“公孫離站在他身后，手指輕輕摩挲著劍柄。

“落子已成，順其自然。“沈硯淡淡道，“不過你若是感興趣，可去處理攪局之人。“

公孫離嘴角微揚：“多謝公子。“

……

荒野之上，風卷黃沙。

公孫離抱劍而立，靜靜站在路中央。

遠處，一道身影疾馳而來。

黑袍翻飛，氣息陰沉，正是圣城七長老之一。

“果然有援兵。“公孫離嘆了口氣，語氣失望，“但怎么只有一個啊？“

長老驟然停步，瞇起眼睛：“你一個，就想攔我？“

黑石鎮失守，新神的光輝被驅散，而他的力量，正隨著時間流逝一點點消退。

七個長老，對應七座小鎮。

鎮在，神力在。鎮失，神力潰。

再拖下去，他會淪為凡人。

“不是攔，是殺。“公孫離拔劍出鞘，劍鋒星紋流轉。她的目光如刀，一寸寸刮過對面長老的全身。

黑袍下的身形枯瘦如柴，露出的手腕上纏繞著暗金色的詭異符文，像是某種活物般緩緩蠕動。

“有點像蠱師？“她輕嗤一聲，“是不是呢。“

長老抬起右手。

“沙沙沙......“

細微的響動從長老袖口傳出，起初如春蠶食葉，轉眼便化作暴雨傾盆！

無數黑蟲從袍袖中噴涌而出，每一只都長著金屬般的硬殼，復眼中泛著猩紅的光。蟲群在空中匯聚成扭曲的鬼臉，發出刺耳的尖嘯撲來！

公孫離足尖輕點，不退反進。

“唰——！“

劍鋒出鞘的剎那，奎宿星紋驟亮。她旋身揮劍，銀白的劍氣呈扇形展開，所過之處黑蟲紛紛爆裂，炸開的汁液竟在半空凝成詭異的符文。

突然，地面傳來異動。

“咔嚓！“

干裂的黃土突然翻涌，數十只紫黑色的腐爛手臂破土而出！

每根手指都生著森白骨刺，指尖滴落的黏液將地面蝕出蜂窩般的孔洞。尸手如活物般抓向公孫離腳踝，更有幾根骨刺突然暴長，直取她咽喉！

公孫離眼中星芒暴漲。

“邪魔外道！“

她縱身躍起三丈，凌空倒翻時劍尖精準點在一根骨刺頂端。清響中，借力再升兩丈，堪堪避過合圍的尸手。

“咻！“

一道銀光自高空疾墜！

公孫離頭下腳上，劍鋒直指長老天靈。這一墜如流星貫地，劍尖與空氣摩擦竟迸出熾白火光！

長老瞳孔驟縮，骨杖倉促橫架。

“鐺——！！！“

金鐵交鳴的爆響震碎方圓十丈內的所有尸手。氣浪掀飛了長老的兜帽，露出張布滿咒文的臉。

那些暗金符文此刻正瘋狂游動，在他皮膚下鉆出蚯蚓般的凸起。

“真丑。”公孫離一臉嫌棄。

長老的面皮劇烈抽搐，那些符文突然暴凸！皮膚下仿佛有無數蜈蚣在爬行。

“嘩啦。”

數以萬計的蠱蟲如黑沙噴涌。

公孫離劍鋒橫擺，星紋流轉。她突然旋身斬出七劍——

七道劍氣呈勺狀排列，竟在空中凝成微型星圖。沖在最前的蠱蟲群撞上劍氣，瞬間被絞成黑霧。

但更多的蠱蟲從兩側包抄，鱗粉如雪片般籠罩而下。

“破邪！“公孫離心有所感，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劍身。

錚——

染血的劍鋒發出虎嘯般的嗡鳴，奎宿星紋化作實體化的白虎虛影。巨虎縱身撲入蠱群，利爪揮動間帶起銀色颶風，將漫天鱗粉倒卷回去！

長老悶哼一聲，那些透明蠱蟲被自己的鱗粉反噬，竟開始互相撕咬。他急忙掐訣，蝎尾蠱蟲突然集體自爆！

轟轟轟！

毒霧瞬間籠罩方圓三十丈，草木觸之即枯。

公孫離屏息急退，卻仍有幾縷毒霧沾上衣袖。錦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霉變腐爛，眼看就要侵蝕到手臂。

“麻煩。“公孫離皺眉，突然將長劍往地面一插。

劍身入土三寸，奎宿星力如漣漪炸開。地面騰起銀白光圈，所有毒傀被震得粉碎。她趁機騰空而起，劍鋒直指長老心口。

“叮！“

骨杖與劍尖相撞，火星迸濺三尺。長老被這一劍逼退十余步，黑袍下擺突然裂開，鉆出三條蜈蚣般的節肢！

“噗嗤！“

節肢扎入地面穩住身形，長老趁機張口吐出一顆墨綠珠子。那珠子見風就長，眨眼化作門板大小的鬼面蟾蜍，長舌如鞭抽向公孫離咽喉！

公孫離突然松手棄劍，雙掌合十。懸浮的白虎虛影驟然收縮，在她掌心凝成寸許長的璀璨星芒。當蟾蜍長舌襲至面門時，她猛然翻掌。

星芒炸裂，光瀑般的沖擊波將蟾蜍轟成肉泥。余勢未消，長老的三條節肢齊根斷裂，黑袍被撕得粉碎。

長老踉蹌后退，鮮血滴落地面，竟腐蝕出一個個焦黑的坑洞。

“是你逼我的……“他嘶啞道，身軀突然扭曲膨脹，“讓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神賜之力！“

黑袍撕裂，他的身體開始畸變。

皮膚潰爛，露出下方蠕動的觸須。頭顱裂開，鉆出三只布滿血絲的眼球。脊背隆起，刺出森白骨刺，如節肢動物的附肢。

“這才有點意思。”

公孫離瞳孔微縮，但嘴角卻揚起一抹興奮的弧度。

“終于......終于......“長老的頭顱180度扭轉，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滿口螺旋狀利齒，“讓你見識真正的......神賜之軀！“

他的身體徹底爆開。

不是血肉橫飛的那種爆裂，而是像某種長期被壓縮的怪物終于掙脫束縛。黑袍碎片如蝴蝶般紛飛，而在那之中膨脹而出的，噩夢般的造物。

三米高的身軀由無數蠕動的肉塊拼接而成，每塊肉上都鑲嵌著不同生物的眼球。

人類、野獸、昆蟲......甚至還有幾顆明顯來自深海魚類的渾濁晶狀體。八條章魚般的觸手從肋下伸出，每條觸手末端都裂開成花瓣狀的口器，里面布滿倒鉤狀的牙齒。

最恐怖的是它的“臉“……如果那團不斷流動的肉瘤能稱之為臉的話。

中央裂開一道縫隙，隱約可見長老扭曲的五官在其中沉浮。

“看啊......“那怪物發出混合著千百種聲音的咆哮，“這才是......永生！“

公孫離的胃部一陣抽搐。

不是恐懼，而是純粹的生理性厭惡。這東西的存在本身就在褻瀆生命，它周身縈繞的那股腐敗的甜膩氣息，讓她都開始紊亂。

但她反而笑了。

劍身黑垢盡褪，星紋前所未有的明亮。她雙手握劍，白虎虛影在背后凝成實體，每一根毛發都清晰可見。

“殺。”

怪物八條觸手同時刺來，每條觸手都在半空分裂成數十條細須，像一張遮天蔽日的大網罩下。

公孫離不避不閃，劍鋒亮起前所未有的光芒。

劍光化作七道流星，每一道都精準釘住一條觸手。最后一道劍光直貫怪物的“臉“，將它釘死在原地！

怪物發出不似人間的慘嚎，被星力灼燒的觸手瘋狂扭動。但公孫離已經躍至高空，劍鋒引動天穹星光。

“死！“

一道直徑丈余的星光洪流從天而降，將怪物徹底吞沒。

黑血噴濺，怪物發出凄厲的哀嚎，龐大的身軀開始崩潰。

“不……不可能……“長老殘存的人臉扭曲著，“我是神選之……“

公孫離一劍刺入。

怪物僵直，隨后如爛泥般癱倒在地，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水。

圣城的方向，似乎有更多的陰影在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