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之上，公孫離的紅裙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如同一團(tuán)燃燒的火。她的手指死死扣在劍柄上，骨節(jié)發(fā)白。

“公子！讓我下去！“她第三次拔劍出鞘，劍鋒直指山下那片狼藉的麥田，“那群銀甲的畜生，半柱香我就能將他們殺光。“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模糊，眨眼間又回到了原地。無形的法則之力像蛛網(wǎng)般纏繞著她，任憑如何掙扎都無濟(jì)于事。

沈硯盤坐在青石上，衣袍紋絲不動。他的目光穿過環(huán)山的云層，落在那些廢墟中的身影上，“這不是我們的戰(zhàn)場。“

“可他們需要幫助！“公孫離的劍尖顫抖著指向一個抱著斷犁痛哭的老農(nóng)，“您沒看見嗎？那些士兵不殺人，卻行誅心之舉，要碾碎他們的希望！“

“我們，也可以給他們另一種希望。”

沈硯緩緩攤開手掌，一團(tuán)白光在掌心凝聚，漸漸化作白虎形態(tài)。那光影昂首長嘯，每一根毛發(fā)都迸射著刺目的白光。

那光芒越來越盛，直至化作一道通天徹地的光柱，直貫天穹。

“轟！“

天象驟變。

正午的太陽突然黯淡，七顆兇星在白晝顯形，排列成猙獰的虎首之相。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同時大亮，星光如霜刃劈開云海，將整片天空割裂成棋盤狀的碎光。

每一道星光都帶著凌厲的殺伐之氣，山巔的巖石被星輝掃過，竟無聲無息地裂開光滑如鏡的斷面。

公孫離手臂似有刺痛，手臂浮現(xiàn)的白虎紋印。

她吸納一宿之力重鑄了肉身，那是殺伐星力共鳴的征兆。

“對，我行，他們也行！“她驚喜地望向山下，“白虎之力，他們一定……“

話音戛然而止。

麥田廢墟中，鄧玄正帶著青年們找尋能用的物品。白虎星力穿透云層直射他頭頂時，他不過撓了撓發(fā)癢的后頸，繼續(xù)埋頭刨土。

有人似有所感，抬頭看了眼天空，卻只是困惑了下下，然后又低下了頭。

“為什么？“公孫離不可置信，“星宿已經(jīng)對他們放開，白虎之力唾手可得，他們竟毫無感應(yīng)？“

沈硯掌心的白虎虛影突然哀鳴一聲，光芒急速黯淡。

天上的七宿星圖開始扭曲，像被無形的手抹去的沙畫。最后一縷星輝掙扎，卻好像撞上鐵壁般迸濺消散。

“如你所見，心鎖未開。“沈硯收攏五指，殘余的星輝從指縫間流瀉，“他們想要自由，想要未來，可在內(nèi)心最深處，仍覺得自己是神明的羔羊。“

公孫離突然明白了：“最堅(jiān)固的枷鎖，從來不在身上。”

“白虎主征戰(zhàn)，七宿之力早已完備。“沈硯合攏手掌，“但賜不下去。“

公孫離有些困惑：“可他們面對那些士兵時，也有反抗的舉動。”

“那不是真的反抗，只是徒勞的掙扎。“沈硯道，“所謂的反抗只是肉體本能，真正的戰(zhàn)意需要靈魂的覺醒。“

公孫離急得跺腳：“難道要等圣城軍隊(duì)再來屠戮一次？“

“不會太久。“沈硯望向天際，白虎七宿在他眸中倒映，“火種已經(jīng)埋下，只差一個契機(jī)。“

夕陽將廢墟染成血色，鄧玄獨(dú)自坐在折斷的水車殘骸上，拳頭攥得發(fā)白。

不遠(yuǎn)處，老周正帶著眾人清點(diǎn)損失，聲音刻意提高：“地窖里的糧食還在！夠吃大半年的！“

“工具也能修！“一個老漢舉起半截鐵鍬，“這手藝已經(jīng)鍛煉了出來，搭個土爐子就能重打！“

婦女們圍成一圈，從灰堆里扒拉出完好的陶罐。孩子們跟著阿蘿在田埂邊撿拾幸存的麥穗，每找到一粒就歡呼出聲。

“咱們重新開始！“老周拍著胸脯，“他們毀了我們的莊稼，但毀不掉所有的東西。野果更甜了，獵物更肥了，有了之前的經(jīng)驗(yàn)，這次能建得更好！“

“對，咱們重新開始。”

人群積極，樂觀，漸漸有了笑聲，唯有鄧玄和幾個年輕人沉默不語。

“老周，“鄧玄突然開口，聲音沙啞，“下次圣城再來人呢？“

歡笑聲戛然而止。老周臉上的皺紋僵住了：“咱們...可以提前藏好...“

“然后像地鼠一樣躲一輩子？“鄧玄一腳踢翻破籮筐，谷粒嘩啦灑了一地，“他們今天敢燒麥子，明天就敢殺人！我們，必須反抗！他們再來，就和他們打！“

“對，打！”

“憑是受欺負(fù)！”

“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打回去……”

幾個青年攥緊拳頭，眼中燃起怒火。

但更多老人慌忙勸阻：“別胡說！“

“咱們打不過銀甲衛(wèi)的！“一個老婆婆拽住孫子的胳膊，“你見過他們的力量，動手就是送死……“

爭論的結(jié)果，是老周勝出。

想反抗的人終究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還是想求穩(wěn)。想著那些人來過一次，再來也是幾年之后。到那時，他們會提前藏好足夠的食物，確保可以生存。

深夜，十幾個黑影聚在一起。

“雖然很多人都不支持，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鄧玄環(huán)視眾人：“最起碼，我們要準(zhǔn)備武器，提前做好準(zhǔn)備。”

“對，要有武器。”

“在準(zhǔn)備武器的時候，說服更多的人。他們再來，一定要拼一次。”

“讓圣城明白，我們不是懦夫……”

夜風(fēng)吹過山崖，帶著灰燼與新生火種的氣息。白虎七宿的光芒忽明忽暗，像在等待某個爆發(fā)的瞬間。

**章節(jié)名：《誅心之策》**

圣城軍營內(nèi)，銀甲衛(wèi)們正在整裝。

“將軍，我們不是昨日才討伐歸來？“一名年輕的銀甲衛(wèi)擦拭著長矛，忍不住發(fā)問，“那些墮落者剛遭重創(chuàng)，現(xiàn)在恐怕連站都站不穩(wěn)...“

將軍的銀甲在火把下泛著冷光，他緩緩轉(zhuǎn)身，面具下的眼睛如兩點(diǎn)寒星：“這正是時機(jī)。“

他猛地抽出佩劍，劍鋒劃過沙盤。

“第一次，是行誅心之舉，毀掉他們的希望，讓他們痛苦，但又心存僥幸。而這一次，是讓他們真正的絕望。“

角落里有銀甲衛(wèi)小聲嘀咕：“可他們已經(jīng)受到教訓(xùn)了...“

“教訓(xùn)？“將軍突然暴喝，聲震屋瓦。“你們知不知道，那些渣滓干了什么！“

“斥候回報，他們在笑！在播種！他們不光僥幸，還繼續(xù)信仰邪神。企圖在沒有神賜的情況下，擁有信徒才能擁有的一切。這樣的異端，你們說該怎么辦？“

“背神者，死！“

“誅邪神！滅異端！“

“殺，殺，殺！”

銀甲衛(wèi)齊刷刷單膝跪地，鎧甲碰撞聲如雷霆。

城門轟然洞開。

這次沒有號角，沒有旗幟，銀甲衛(wèi)像一群沉默的惡狼沖出圣城。

將軍沖在最前方，面具下的嘴角扭曲成猙獰的弧度。

他要親眼看著，那些膽敢在廢墟上重建希望的螻蟻，被徹底碾碎時絕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