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你來做什么？滾下去！”

程撼山顫顫巍巍地站立，斷臂處鮮血汩汩，卻仍強撐著怒喝。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臉色慘白如紙，卻倔強地不肯倒下。

“程副幫主莫要誤會。”公孫離捧著一盞青瓷酒杯，在血腥彌漫的擂臺上顯得格格不入，“我家公子見副幫主勇烈，心有敬意，特命我奉上此酒。”

觀戰眾人一片嘩然，幾個漕幫堂主更破口大罵。

“哪來的毛丫頭！這時候敬什么酒！”

“莫不是前來消遣我等！”

岳文舉卻突然抬手制止眾人，銳利的目光在公孫離身上打量。

“此人踏水無痕，輕功已臻化境，半步宗師的境界。那日在酒肆，小瞧這姑娘了。”

“半步宗師？這個年紀……”

“哎呀，就算宗師又如何。副幫主現在是斷了手臂，難不成還能讓斷臂重生？”

“程大哥什么性子你們清楚，強拉下臺和殺他沒區別。”

“那就打暈他。”霍御凰抬手打斷爭論，“楚昭南的功夫詭異非常，與其交手不可近身。即便程大哥暫時止血，也難是其對手。以現在的情形看，只有我能對付他。”

“再等等。”岳文舉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向人群，“別忘了那姑娘說了，她是代人敬酒！”

霍御凰一怔，這才想起那日，還有一位青年公子。

當時只覺得那人不禮貌，一直背對他們也不言語。可現在看……

讓半步宗師甘為仆從，究竟是何方神圣？

觀戰的人群之中，屠方不自覺地隱去身形。給準備行動的殺手示意，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作為殺手集團的話事人，他對危險的嗅覺遠超常人。那日與徐福交談，便是憑這份警覺保住性命。

而在此刻，他背脊發涼，警兆猶勝面對徐福的時候。仿佛附近盤臥一只洪荒猛獸，正在巡獵弱小的羔羊。

“程副幫主，請酒。”

公孫離對爭論充耳不聞，只是將酒杯又往前遞了遞。

“好！”

程撼山也是豪爽之人，終究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酒水入喉的瞬間，只覺得渾身一震。

一股暖流竟如活物般在體內游走，溫熱之意順著經脈流遍四肢百骸。

公孫離拾起斷臂，貼在他的傷口處！

這番迷惑操作，又激起一片私語。

“哪里來的家伙，竟以這種方式爭名，”

“敬酒就算了，現在也太蠢了……”

楚昭南更是放聲大笑。“小丫頭，你在做什么？難道還想接……”

笑聲戛然而止。

在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公孫離松開了抓著斷臂的手。而程撼山的斷臂，并沒有掉落。

筋肉如藤蔓交織，骨骼似玉石重鑄。幾個呼吸間，粗壯的手臂已然完好如初。

“這……”

程撼山活動手臂，滿臉的震撼。

正想對公孫離說什么，忽然感覺體內真氣奔涌如潮，多年未破的瓶頸在這一刻轟然碎裂。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經脈中流轉，讓他忍不住長嘯一聲。

嘯聲如雷，震得江面泛起漣漪。

修為弱些的不禁捂住耳朵，察覺緣由的更是一臉驚愕。

“半步宗師？！”霍御凰一臉愕然，“竟然這個時候突破……”

“多謝姑娘再造之恩！”程撼山激動萬分，鄭重行禮。

“非我之功，要謝就謝我家公子。”公孫離側身避讓，“打你的擂去吧，莫浪費了這盞酒。”

公孫離說罷飄然下船，踩水過江隱入人群。

“咱們繼續。”程撼山捏了捏拳頭，灼灼地看向楚昭南。

“哼！”楚昭南回過神，依然是滿臉的不屑，“就讓我看看，如果把你的頭擰下來，還能不能接得上。”

兩人在臺上戰到一處，公孫離也回到了沈硯身邊。

“公子，我回來了。”公孫離換了身衣服，悄無聲息地向沈硯復命。

“換了衣服？”沈硯打量。

“送了那樣一碗酒，定然會被人注意。”公孫離嬉笑，“我知道公子不喜歡被打擾。”

“你倒是個機靈。”沈硯笑罵。

臺上，程撼山與楚昭南激烈交鋒。這一次，程撼山占據絕對優勢。

拳風所過之處，空氣泛起漣漪。楚昭南只要碰到，不是骨斷就是筋折。固然能很快修復，卻也被打得連連后退。

至于之前偷襲得手的詭異肉刺，再難侵入程撼山的皮膚分毫。

每當楚昭南肉刺探出，程撼山體表便會浮現青光。肉刺只要和青光接觸，便會軟化潰爛，造不成半點傷害。

隨著激烈的戰斗，臺上彌漫開來一股酒香。

漕幫眾人所在大船距離較近，都漸漸聞道了那股酒水的氣味。

“文舉，聞到了嗎？”霍御凰忍不住道，“那日在酒肆，好像也有過這個味道。”

“嗯……”岳文舉此刻十分震驚。

僅僅是嗅到酒香，他腹中的灼痛就完全消失了。

“不過，楚昭南好像不喜歡。”

楚昭南在酒香中開始扭曲抽搐，動作越來越不協調。皮膚下隱隱鼓起肉瘤，卻始終無法破體而出。

“果然有問題。”岳文舉大聲道，“程副幫主，此獠有古怪，活捉他！”

“正有此意！”程撼山拳勢一變，化剛為柔，要生擒楚昭南。

楚昭南見狀，眼中閃過慌亂，轉身就要逃。

“想走？晚了！”程撼山冷笑。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江面水花四濺，上百名紅衣人飛身而起。這些人動作整齊劃一，顯然訓練有素。寒光閃爍間，暗器如雨點般射向擂臺。

“血衣盟！！”霍御凰厲喝，“一個都別放走！”

漕幫眾人紛紛亮出兵刃，怒吼著沖殺了上去。

“公子，要幫忙么？”公孫離的手在抖。

“去吧。”沈硯點頭。

這丫頭背負血仇，一直在壓抑心中殺意，讓她去釋放一下也好。

“是！”公孫離興奮的歡呼一聲，持傘拔劍飛身而出。

擂臺上，岳文舉身形如電，與程撼山兩相夾擊，直奔楚昭南。

眼看就要得手，一道黑影突然出現。

同樣是一身血衣，臉上帶著惡鬼面具。

“血衣鬼面！此人是屠方！”岳文舉瞳孔緊縮。

嗖嗖嗖——

一枚漆黑如墨的暗器成品字形襲來，連空氣都發出“嗤嗤”的腐蝕聲。一股肉眼可見的瘴氣，頃刻間覆蓋了整個擂臺。

岳文舉不得不抽身急退。

這么一耽擱，屠方已帶著楚昭南跳上一艘小船，以內力催動向遠處遁逃。

沈硯身形從原地消失。

“想逃？！”霍御凰很憤怒，“給我追！”

“窮寇莫追！”岳文舉連忙喝止。

“屠方是一代殺手之王，不是那么好追的。他的‘蝕骨釘’毒辣至極，宗師也得退避三舍。”

“那就這么讓他們走？”霍御凰不甘心。

“今天諸多詭異，必須從長計議。當務之急，兩件事。”岳文舉對霍御凰道。

“第一件，無論你喜歡不喜歡，必須知會朝廷。光是現在看到的東西，就已經超出了漕幫的能力范圍。”

霍御凰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身為一幫之主，固然有脾氣有性格，但大事上不可任性。

“另一件呢？”

“尋個合適的時機，和那少女聊一聊。”岳文舉望向戰場。

公孫離身如鬼魅，劍光如電，正殺的興起。

“僅靠一杯酒，便讓人斷臂續接、破境進階……這姑娘的主人，我們必須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