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裴堅后，裴元一路龍行虎步，來到祠堂前。

祠堂內，正不斷傳出著如蚊般的呢喃頌佛聲。

還有一股濃郁的湯藥味充斥鼻間，揮之不去。

“和你弟打過照面了？”

跪坐在祠堂內，只露出一個佝僂背影的裴老太爺開口問道。

裴元淡淡一笑。

“見過了。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正在為一條死去的野狗傷心呢。”

“野狗？

至少能算一條忠犬吧。”

“忠犬？

您年紀大了，怎么心也軟了？

當年為了討好搬山宗長老，屠完柳木屯，親手割下他父親首級，獻上其母的人，可是您呀。”

裴老太爺敲著木魚的動作突兀一停，緩緩轉過身，一身老態，滿面愁容，唯獨眸光銳利。

如同鷹視！

裴元面不改色，席地而坐。

“藍尹死的好。

他若不死。

我豈能睡安穩。

他若沒死。

我這次出關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先殺他。

他只有死了，對我裴家而言，才是一條好狗！”

裴老太爺沉默不語，回過身，自顧自敲起木魚，胸前纏著的白紗上隱現了一縷新的血跡。

“你二弟并不知道此事。

前幾天差點被藍尹撞破。

幸好我在場，處理及時，沒有讓藍尹生疑。

后來我調查，原來是府內新來的婢女，乃柳木屯出身。

用的俚語勾起了藍尹的回憶。

為此，我還特地派人去柳木屯滅口。

沒想到滅口的人還沒回來，寧祿山的兵馬卻來了。

倒是白殺了幾條人命。”

“那婢女呢？”裴元問道。

“喂狗了。”

裴老太爺面不改色，依然是一臉虔誠，半張臉藏在濃濃的檀香煙霧間。

禮佛至誠！

裴元點點頭：

“您的刀沒鈍就行。

斬草要除根，是您教給我的道理。”

“只可惜沒有物盡其用。

沒能在死之前，帶走季楷那小子。

終究是給我裴家埋下了一個小隱患。”裴老太爺輕聲一嘆。

“季楷？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跑山客而已。

等我的計劃一成。

整個黑山縣都是我裴家的囊中之物。

屆時一腳踩死便是。

爹，你老了。

你的眼界也有局限。

除了搜山玉令能免掉山珍稅外，掌控黑蛟軍衛所同樣也能達到目的。”

裴元眸光冷冽。

“終究是成了汞血銀髓氣血極境的人。

說話的口氣也不同了。”

“不成極境，坐井觀天。

成了極境，方才有了窺見元丹的可能。

上面的風景，完全不同。”

裴元笑道，頗為自得。

“行了。

你這趟回來，想要什么？”

“藏身在山越蠻族中，搬山宗余孽和神婆的聯系方式，也該交給我了。”

裴元緩緩起身，抖落戎裝上的灰塵，鏗鏘作響，目光所過之處，鴟視狼顧。

......

裴元走出祠堂。

廊角，裴堅站著靜候，面色愁苦。

“二弟。

心中煩悶，不如出去游山玩水。

哥給你做主放幾天假。

咱家在南陽郡不是有一套院落。

你搬過去住上三個月吧。”

裴元笑道。

裴堅略顯猶豫，便見裴元眸子一瞪，輕哼道：

“難不成怕大哥搶你的家主位置？”

“并不是。

這位置，本來就是大哥的。

我是擔心多事之秋，離家是否不妥。”裴堅解釋道。

“妥的很。”

裴元笑瞇瞇道。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只有你走了，保全裴家一個種子。

才能方便我，干大事！”

......

......

這一日。

天高氣爽。

季楷正在院中拿捏氣血。

藩籬外，方鴻云快步走來，一身甲葉叮當作響。

季楷眉頭微皺，方鴻云乃是著甲而來，意味著并非休沐外出，而是公干。

甲胄染血，尚且新鮮，想來是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

“季郎，近日莫要上山。”

“虎咆山里面出事了？”季楷問道。

方鴻云點點頭。

“先前都是小股蠻族流竄，但這一次山越蠻族大部隊直接殺出了內山，屯兵在鷹愁澗。

這一趟，蠻族中的馭獸祭司，竟然帶出了好幾頭近乎淬骨境界的異獸。

有刀槍不入的鐵甲犀、能使人族刀法的老白猿、還有一只最難纏的海東青！”

方鴻云微微一頓，露出右臂上的一道猙獰爪痕。

這爪痕擊碎了鎧甲不說，還洞穿了煉皮圓滿已然淬骨境界武者的血肉。

著實驚人。

要知道，武者煉皮圓滿后，皮肉比之牛皮藤甲還要堅韌，尋常刀槍已經難傷。

足見這對利爪可怖，便是有著破甲之能的狼牙箭也遠遠不如。

“我這手臂，便是被異獸海東青所傷。

蠻族祭司還在其爪上淬進了劇毒。

淬骨之下，基本上爪一個，死一個。”

方鴻云沉聲道。

季楷微微頷首。

看來虎咆山暫時是不能去了。

不過他的資源尚且足夠。

并不著急入山。

這一陣專注于拿捏氣血便可。

山越蠻族雖然來勢洶洶，但數十年間，都不曾有著殺到黑山縣的情況。

畢竟，黑蛟軍衛所就駐扎在虎咆山下，通往黑山縣的隘口上。

山越蠻族能夠殺到黑山縣，只有一個可能。

黑蛟軍衛所亡了。

那也只有一種情況，這支在虎咆山活動的山越蠻族突然誕生了一位元丹武者。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鎮壓了衛所。

不然，即便衛所不敵，一紙文書送到南陽郡。

要多少支援就有多少支援！

這便是元景朝天下布武局面下的雄厚軍力。

季楷心中稍定。

他穿越來的時代，并非皇朝末年的亂世，朝不保夕。

無需大難臨頭，保持一絲緊迫感便可。

......

送走方鴻云后，季楷按部就班的開始練武。

源源不斷的吞服火精丹，拿捏氣血。

季楷能夠清晰感受到體內流淌的氣血愈發厚重。

從原本細小的溪水緩緩融合成為大川。

達到了肉身所能承受的極限后。

樁功吐納的目標驟然一變，開始從拿捏數量轉變成了拿捏質量！

季楷這才后知后覺。

“我竟已經氣血境圓滿！”

身軀無法容納更多的氣血后，便到了通常意義上的氣血境界圓滿。

此時，武者有兩條路可以選擇，突破氣血境，開始煉皮。

或者繼續拿捏氣血，精至汞血銀髓的極境。

第二條路只有上一品的武道法門可以嘗試去做。

法門稍次者，并無熔煉氣血，成為汞血的法子。

何為汞血？

全身氣血厚重如同汞漿，凝練至極。

同樣的氣血，帶來的提升和破壞力，遠超非汞血者。

何為銀髓？

髓發血氣，乃是血氣之源。

銀髓搬運汞血，無論是耐力還是爆發力都遠勝尋常同境武者。

若用馬力來比喻，汞血銀髓則堪比數十匹汗血寶馬，尋常武者，可能最多只有駑馬之力。

相差甚遠！

“氣血圓滿，步入煉皮，放在黑山縣。

便是各家武館除了館主外的扛把子。

豪紳世家的護院之首。

放在黑蛟軍衛所，亦是百夫長。

可惜，仍是牛馬。

待我踏入汞血銀髓，才能牛馬化龍象。

半步躍出黑山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