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的演武場，青石板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

當陸寒的后背猛然撞擊到石板上時候，那些涼爽的水珠沿著衣領滲入脊背，這突如其來的涼意比胸口的鈍痛更讓他瞬間清醒。

張越手持木劍，劍尖直指陸寒的咽喉。周圍充斥著此起彼伏的哄笑聲，如同一根根尖銳的針，刺痛著他的耳膜。

“這就是你的全部實力嗎？”

張越一腳踢開陸寒緊握的劍柄，那把粗糙的鐵劍“當啷”一聲滾到了人群之外，“這樣的你可不配成為玄天宗的外門弟子。在我看來，你不過是鐵匠爐中廢棄的鐵渣，本來就格格不入，為什么非要往這里擠呢。”

陸寒仰望著搖曳的天光，耳邊回蕩著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就在三天前，他跪求李長老一整夜，才得以留在宗門繼續試煉。然而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與打鐵相比，讓這些自幼修煉的弟子認可自己，更艱難。

“起來啊。”

有人用腳踢他的肋骨，還嘲諷道：“怎么，說不出話來了？”

陸寒喉嚨里涌起一股腥甜，回憶起昨天在藥園翻土時，看到劉丹蹲在石楠花旁的情景。

那位姑娘的白衣總是沾染著藥漬，頭上插著一支顏色褪去的木簪。盡管如此，她總能將那些枯萎的藥草培育得生機勃勃。

在這片喧鬧的嘲笑聲中，突然一片陰影覆蓋下來，伴隨著淡淡的艾草香氣。

“張師兄，你有點過分了。”

劉丹的聲音柔和而清晰，如同一根細針，輕易地穿透了那如同蜘蛛網般紛擾的氛圍。

“李長老曾明確指出，外門比試不得下重手。”

張越的劍尖微微顫抖，最終還是沒有勇氣真的壓下去。

陸寒借助劉丹伸來的手站了起來，這時他才注意到，劉丹的袖口沾著新鮮的藥汁，她可能是剛從藥廬過來，連手套都還沒來得及摘下。

“你傷得不輕。”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瓷瓶，倒出兩粒朱紅的藥丸放在他掌心。

“這是續骨丹，睡前服用。”

四周立刻充斥著一片噓聲，張越一甩袖子轉身離開，口中喃喃自語：“真是菩薩心腸啊，等他被淘汰的時候，你就會知道現實比這更殘酷了。”

陸寒緊緊握著藥丸，瓷瓶的邊緣將他的指尖壓得生疼。

然而劉丹似乎對那些冷嘲熱諷充耳不聞，她彎下腰撿起了他的鐵劍，劍身上還沾著青石板的碎屑。

“這劍太鈍了，明天我帶你去后山的石洞，那里有宗門淘汰下來的舊劍，選一把適合你的。”

陸寒聲音沙啞地的問道：“你為何要幫我？”

劉丹幫他拍去背上的草屑，風中搖曳的木簪在她的發間輕輕晃動。

“我剛加入宗門時，也被人稱作‘藥農野丫頭’。”

她目光投向遠處飄散著藥香的竹樓，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后來我治愈了首座的寒毒，他們才停止了閑言碎語。”

那晚，陸寒在柴房的草堆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劉丹的話語如同一簇小火苗，在他胸中燃起了一股暖意。

他從懷中掏出那片斷劍殘片。

之前在接善堂傳來的鐘聲，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召喚他。他循聲而去，意外地發現了這個斷劍殘片。

從那時起，每當他練功時，這殘片就會變得炙熱，此刻它緊貼著他的心口，熱得幾乎讓他握不住。

次日清晨，天色尚未破曉，劉丹便早早地敲響了柴房的門。她懷中緊抱著一個粗布包裹，里面裹著三把舊劍。

她開口道：“這把烏黑劍鞘的劍，是上一屆外門大比中被淘汰的，劍脊上雖有裂痕，使用起來應無大礙。至于這把帶有青銅紋飾的劍，相對較輕，非常適合用于日常訓練...”

陸寒伸出手指輕撫劍刃，突然間，他的動作停滯了。

那把最陳舊的鐵劍，劍身上有一個長達半指的缺口，正是這個缺口，使得他手中的斷劍殘片劇烈地顫動起來。

當他緊握劍柄的那一刻，那殘片“嗡”的一聲融入劍中，緊接著整把劍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仿佛劍鞘內藏有生命在掙扎一般。

“這...”

劉丹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這是劍鳴嗎？我曾聽長老提及，只有具備靈性的劍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陸寒沉吟道：“謝謝劉師姐，這把劍似乎與我這塊斷劍殘片有著說不清的關聯，得仔細研究一番。”

劉丹點頭表示同意：“這劍或許來歷不凡，你先用它勤加練習，或許能激發出它的真正威力。”

從那天起，演武場的晨霧中便常常出現一個孤獨的身影。

天還未亮，陸寒便早早來到演武場練習劍法。

劉丹一離開藥廬便前來指導他：“在刺劍時，手腕需轉動，就像擰開瓶蓋一樣；劈砍時，則需將腰部的力量融入，切勿僅憑手臂之力...”

她的教導十分專注，陸寒也學得異常刻苦，手上繭子反復破皮再長，劍穗被磨得僅剩幾根線，而那把鐵劍，卻變得愈發沉重，甚至開始發熱。

半月過后，外門小比的榜單張貼于演武場。

陸寒的名字赫然出現在榜單的末尾，張越見狀，指著榜單大笑：“倒數第一了還敢報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比試當天，演武場周圍人頭攢動。

陸寒站在青石臺上，目光堅定地盯著對面的張越。張越身著新制的玄色勁裝，腰間懸掛著一把鑲玉的青鋒劍，還向陸寒挑釁地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開始。”

張越的劍法迅捷無比，第一招便是“破云式”，劍氣呼嘯著劈下。

陸寒本能地向旁閃躲，只覺劍尖擦過耳畔，帶下一小撮頭發。

他緊握手中的劍，那鐵劍突然在掌心變得熾熱。

這時，時間仿佛變得緩慢，陸寒能清晰地看到張越手腕上凸起的青筋，劍刃上反射的陽光，以及張越因沖刺而略顯不穩的下盤，露出的破綻。

“喝。”

陸寒橫劍一擋，鐵劍與青鋒劍碰撞，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聲。

張越的手被震得發麻，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難以置信地說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