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獠雖然喚作野狗子，其實卻是狼屬妖詭。”

徐老道先將野狗子皮鋪在地上，本來油光水滑的毛皮，被燈油詭一把火燒地破破爛爛。

索性讓江行道，把狗皮剝成數片。

“老道我的剝皮手藝，能分割出的靈肉不多，估摸著能有五十來斤。”

江行道把竹箱中的雜物全都舍棄，勉強將妖肉塞了進去。

“人比獸類魂魄更強，天生經脈穴竅俱全，只需用靈氣洗練，但也因此變得更加脆弱，對雜邪之氣的忍受程度更低。”

老道在整理戰利品同時，逐一解釋。

“獸類則不然，各種獸類能承受的雜氣有所不同。

如這野狗子，喜食顱液，對尸氣抵抗能力極強，反而能吸收尸氣侵染的天地雜氣。

這些雜氣中的靈氣，富集在他們血肉之中，用靈眼觀察，這些泛著微微熒光的肉塊，就是修士可食用的富靈妖肉。

剩下那些稀奇古怪的畸變血肉，則混雜了其他雜氣，不可食用。”

一絲靈氣涌入雙眼，微微刺痛傳來，妖尸情形果如老道所說。

靈氣入眼，只是一種運轉靈氣的小技巧，算不得術法，因而江行道的本命篆也無異常。

徐老道將這些詭異血肉，連帶著下水，堆在一些。

而后放出燈油詭和蛤蟆詭，任由它倆興致缺缺地吸取其上散發出絲絲詭氣。

這些經過妖獸淬煉的詭氣，對它們而言，也算不上美味。

頂多比外界散溢的詭氣，質量高點。

“【服食】富靈妖肉，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一般先要拔毒，你之前吃過幾次小塊靈肉，都是【陰食廚子】處理好的，這五十多斤靈肉，夠咱們吃上月余了。”

老道將幾塊經過挑選的骨頭、十多枚犬牙、野狗四爪等小件東西收好，只剩下一顆西瓜大小的心臟。

“為何說野狗子本身是狼非狗呢，玄妙就在這顆狼心之上。

一頭妖詭的靈肉中，總有一小部分靈氣最為富集，這部分血肉可以直接【服食】，其中蘊含的微量雜氣，修士慢慢也能慢慢煉化。”

江行道猜測道：

“難道是因為狼心狗肺？”

老道哈哈一笑，說道：

“你小子現在果真是聰慧多了，對！

狼心、狗肺、熊心、豹膽，這些都是精華，大補之物。”

江行道想起，剛才老道偷偷將狗鞭藏到袖口的動作，不禁腹誹：

[你好像少說了個大補之物。]

反正自己這副身軀，現在還不需要這類東西進補。

江行道對師傅的動作，也不說破。

他撿了些枯枝，堆在一起，就要掏出火折子引燃時，忽被老道阻止。

“今日運道不錯，且讓老夫試試手氣。”

老道念念有詞，雙手手印變化數次，眉頭緊皺，對著枯枝足足念叨半刻鐘。

“燃！”

老道大吼一聲。

江行道被他動作嚇了一跳。

噗——

老道指尖靈光閃動，眼看就要幻化出一團火球，卻又眨眼破滅，只有零散幾點火花散落，將枯枝引燃。

“這【控火術】為何如此之難，唉！”

老道臉色一垮，將狼心丟進火堆之中。

江行道神色微動，不漏聲色道：

“師傅，給我講講此術唄。”

老道擺手說道：

“講了你也聽不懂，聽懂了你經絡還未轉化為靈絡，復雜術法的施法成功的機會，也小的可憐。”

火堆傳來陣陣暖意，驅散了秋涼。

江行道分了三分之一狼心。

第一口咬下去，狼心腥氣直沖天靈蓋，差點讓他直接吐出來。

可隨著肉入腹內，火辣辣熱氣從胃袋升騰。

丹田內的靈氣自動涌入胃袋，那股熱氣隨之轉化，靈氣逐漸增長。

等師徒兩人大快朵頤，將狼心全部吃完，江行道只覺得平生第一次吃這么飽過。

再回憶剛才的味道，竟沒有絲毫腥氣，只有轉化靈氣時，如同嬰兒在母體中的那般暖意。

“最近五日，都不用再進食靈肉了，將其消化完，你丹田靈氣應該能增至三縷。”

服食完狼心，徐老道氣血好了不少，師徒兩人收拾妥當，繼續向永豐鎮走去。

越向南走，草木越發稀疏，霧氣也淡地幾乎只剩點點。

徐老道頗有些迫不及待，江行道反而眉頭逐漸鎖起。

“小道，咋啦？”

江行道思量片刻，遲疑道：

“師傅，你說僵尸也會說話么？”

徐老道嗤笑一聲，回道：

“僵乃尸化，絕大部分不會說話，連和詭物一般，只說相對固定的言語，都做不到。

今日起尸后，眾尸直呼野狗子，與其說是尸體開口。

反倒不如說，這是野狗子的一種天賦神通，能夠刺激尸體起尸，好讓它更好尋得食物。”

果然是《聊齋志異》中，《野狗》故事中曾出現過的妖怪。

江行道心中一嘆。

“本朝有位秀才，喚作蒲松齡，寫過一本《聊齋》，師傅知道么？我好像不知道聽誰說過一個故事，其中的妖怪與這野狗子很像。”

徐老道回憶片刻，不確定地說道：

“蒲姓少見，卻是沒聽說什么聊齋。”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拈了下胡須說道：

“本朝有位劍俠，喚作蒲劍臣。

乃是詭氣剛興起時，最早游歷大江南北，捉詭鎮邪的修士之一。

他在散修中名聲大噪，后來卻忽然銷聲匿跡，只留下了一本《劍臣志異》。

記載了游歷時曾遇到過的種種奇事，你說的聊齋，可能是后人假托亂編的吧。”

江行道將心中種種猜測壓下。

師徒兩人便埋頭趕路，臨近傍晚，已能看到遠處一座建在山腳下的村寨。

山間匪患較多，村子大多結寨自保，村界常常搭建土墻，四角建有簡易角樓。

譚家村是永豐鎮外圍村寨之一，師徒兩人最近這些年，就住在村外矮嶺上的一座破落道觀中，對外以游方道士的身份示人。

道觀很小，只有幾間平房，圍成個小院，正殿供奉蓬萊仙君，平日里也沒多少香火，少有人來。

師徒兩人推開院門，見留在門口的暗記沒人動過。

徐老道點點頭，沖江行道使了個眼色。

“嘶嘶——”

江行道嘴中發出怪異的嘶鳴，很快便從正殿、東廂房、倉房響起回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