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柚的死亡太過于突然，根本沒有給眾人任何反應的時間。

臥室里一片死寂。

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事情正在朝著某種根本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

但是，林棟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看著尸體沒有絲毫應有的悲傷或憤怒。

他看著那具不久前還鮮活的身體，胸腔里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厭惡的、事不關己的恐懼。

而林棟也沒注意到，臥室里，看著紅柚尸體的王青云在情緒上似乎有些不對勁。

“把她埋了吧。”王青云此時說，他的聲音打破了籠罩在臥室里的死寂。

然而，沒人回答。

林棟皺緊眉頭，理智在腦海里發出微弱的聲音：現在不是處理尸體的時候。

兇手可能還在附近，或者某種殺人的規律正在生效，首要任務是找出原因，活下去。

所以他認為大家目前要做的是找到殺死紅柚的兇手，以做好應對的準備，而不是想著給紅柚埋葬善后。

剩下的兩人在想法上似乎和林棟不謀而合，都沒有說話。

“想一想，如果是你們死在了這里，會不會希望有人替你們收尸？”

“你們不埋，我埋。”王青云的目光在剩下三人身上掃過，然后走進臥室背起紅柚的尸體走出了出租房。

“不能單獨行動。”虎志峰開口說。

“我去和他一起，盡量在天亮前回來。”蕭運良嘴唇囁嚅了一下，看著虎志峰，又看向王青云離開的方向，拳頭握緊又松開，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

“蕭運良。”虎志峰叫住了蕭運良，但是并不是要阻止蕭運良跟上去:“記得把紅柚的繡花鞋帶過來。”

蕭運良愣了一下，然后反應過來快速點頭，離開了。

出租屋里只剩下了林棟和虎志峰兩人。

虎志峰閉眼揉了揉太陽穴:“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林棟沉默著，他也有這種感覺。

最先是因為包括自己在內的眾人叫不出自己的名字，當時林棟就覺得怪怪的。

而現在，這種感覺愈發強烈了。

尤其是王青云剛才說出那些話時，總給林棟一種違和感。

林棟認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污染者是不會有多愁善感的情緒的。

況且他還記得在大海市行動科的會議室里，王青云很平淡的和自己說過，以后死亡人數過百的靈異事件會越來越多，所以要放平心態。

而剛剛，說出那種近乎道德綁架的話的王青云……那種情緒化的表現，與林棟記憶中的那個冷靜的前輩產生了尖銳的矛盾。

但是，這又能說明些什么呢？

總不能證明這個王青云似乎假的吧！

…………

夜色粘稠如墨，將明珠區邊緣的這片廢棄的荒地徹底吞沒。

蕭運良這個本地人對這里比較熟悉，他領著王青云深一腳淺一腳地繞開碎石和廢棄的建材，最終在一片相對松軟的空地停下。

“就這兒吧。”蕭運良開口說。

來的路上，經過了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蕭運良買了兩把折疊兵工鏟。

王青云點了點頭后，將背上的紅柚尸體放在一旁。

然后接過一把兵工鏟，開始工作。

兩人都不說話，只是機械地揮動鏟子。

泥土被不斷掘出，坑洞逐漸變深、變長，散發出潮濕陰冷的氣息。

一陣時間后，坑，終于挖好了。

一個足夠容納一具人體長眠的坑。

王青云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臉，喉嚨依舊火辣辣的疼，他喘著粗氣看向那具尸體，眼神復雜。

蕭運良也停了手，撐著鏟柄，胸腔劇烈起伏。

寂靜重新壓了下來，比之前更沉重。

“來吧。”

王青云看向蕭運良，準備埋尸。

可就在這時——

啪嗒。

一個聲音傳來，是腳步聲。

像是某種硬底鞋跟不偏不倚落在枯草下的碎磚片上。

而這個腳步聲音來自他們身后。

兩人的動作瞬間凝固，他們都聽到了腳步聲。

王青云和蕭運良猛地抬頭，目光在昏暗中死死撞在一起。

啪嗒。

又一聲響起。

更近了。

那個腳步聲正在朝著兩人走過來。

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兩人在這一刻似乎都想到了某個可能，同步地猛地扭過頭，視線死死釘在紅柚的尸體上。

尸體紋絲不動，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不是她。

兩人還以為是尸體被某種靈異能力影響，但現在看來并不是。

那是什么？

唰！

沒有過程，沒有預兆，甚至連視野邊緣都來不及捕捉到任何異動，

站在坑邊的蕭運良身體猛地一個劇烈抽搐，他臉上甚至沒來得及浮現出困惑或痛苦，所有的生氣就如同被掐滅的燭火般從他眼中徹底消失。

他手中的兵工鏟脫手落下，“哐”地砸在自己的腳面上，而他整個人已如同失去所有支撐的布袋，面朝下重重栽倒進他們剛剛親手挖好的土坑邊緣。

死了。

就在一剎那間。連一絲掙扎或一聲悶哼都未曾留下。

“……”

王青云的呼吸猛地窒住，極致的冰冷恐懼從腳底瞬間沖上天靈蓋，讓他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鏟柄。

是那個腳步聲。

或者說是腳步聲的主人。

肯定是它！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僵直的身體。

他用盡全身力氣，迫使自己一點一點地轉過身。

眼前終于勉強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他”就站在那里，悄無聲息，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王青云看著那個身影，愣住了。

隨后，他極度顫抖的，不受控制的手指猛地抬起，直指向那個身影。

嘶啞破裂的嗓音從喉嚨深處擠出來，每一個字都浸滿了最深的恐懼和徹底的崩潰：

“是……是你？！怎么會……是你？！”

…………

出租房里，林棟和虎志峰商量著下一步的計劃。

可突然，砰的一聲異響傳來。

林棟和虎志峰瞬間收聲，轉頭看向門口。

異響是從門上傳來的，兩人可以確定那并不是敲響。

是撞響聲。

力道很大，震得門框微微發顫。

但是……就一下。

之后，再沒半點動靜。

門外死寂無聲。

虎志峰的眼神死死釘住房門。

林棟緩緩站直，悄無聲息地挪了一步，擺出防御的姿勢。

兩人屏息，只能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那東西停在外面。

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