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現實錨點

心電監護儀上的綠色波紋在我眼里變成了迷宮圖案。我盯著天花板發呆，右手不自覺地搓著掌心那個發燙的烙印。三天前從昏迷中醒過來時，那個跟我同名同姓的“白主任“說這是神經性皮炎。放屁！現在那些紋路正在往外滲珍珠白的液體，在陽光底下“滋啦“一下就蒸發了。

“今天感覺怎么樣？“

白主任推門進來，白大褂下擺沾著可疑的白色粉末。后面跟著的實習醫生端著不銹鋼托盤，里頭兩片藍色藥片泛著詭異的光。

“托您的福。“我舉起正在骨化的右手食指，“幻覺越來越帶勁了。“

白主任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翻開病歷本，鋼筆突然在紙上劃出一道血痕。那些血跡自己扭成了兩行字：

**“別吃藥“**

**“他在加速你的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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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病房終于沒人了，我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

血珠滴在病歷本上，更多隱藏字跡冒出來：

_記憶移植實驗記錄（第381次）_

_載體表現：時空認知障礙_

_解決方案：加大鎮靜劑劑量_

_備注：時骸基因覺醒臨界點臨近_

窗外烏鴉“嘎“地叫了一聲。我掀開窗簾，看見整座醫院泡在骨白色的霧里。霧氣深處影影綽綽立著三座塔的輪廓——跟記憶回廊里那幾座骨塔一個德行。

床頭柜抽屜突然自己彈開了。那把從異界帶回來的骨匕就躺在里面，刃口泛著藍光。手指剛碰上去，一段新記憶就砸進腦子：

_我穿著白大褂，正往某個病人靜脈里推珍珠白的液體。病人抽搐得跟觸電似的，我胸前的名牌晃啊晃——白硯（實習醫）_

“原來是這樣...“我牙齒開始不受控制地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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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值班鈴響的時候，我用骨匕撬開了通風管道。

剛爬進去，管壁就開始滲出粘稠液體，聞著像鐵銹泡薄荷茶。管道深處傳來撲棱翅膀的聲音，一只紅眼烏鴉叼著骨片停在我面前。

骨片上刻著莫青的字：

**“醫院是現實世界的迷宮“**

**“找到最初的尸體“**

烏鴉突然啄向我右眼。劇痛中，我的視野突然分裂——左眼看見的還是通風管道的金屬反光，右眼卻像開了無人機視角，俯瞰整個醫院。

在右眼的血色視野里，醫院建筑群組成了個巨大的迷宮。地下三層太平間的位置，閃著和懷表一樣的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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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間門口的備用電源燈綠得瘆人。

我拉開23號冷藏柜，冷氣里飄著細小的骨渣。柜子里躺著的不是尸體，而是泡在瑩白液體里的——

另一個我。

這個“白硯“全身80%都骨化了，只有左胸第三根肋骨還是血肉狀態。我碰那根肋骨的瞬間，冷藏柜內壁突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字：

_我失敗了。_

_時骸基因會吃掉所有克隆體的意識。_

_唯一能停止輪回的方法，就是找到最初的尸體..._

_...我的尸體。_

冰柜里的骨化我突然睜眼。

“終于想起來了？“它說話的聲音和記憶回廊里那個一模一樣，“這兒根本不是現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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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間所有冷藏柜“砰砰砰“同時彈開。

每個柜子里都躺著不同骨化程度的“我“，它們齊聲說：“這兒是第381層記憶牢籠。“

我后退撞上解剖臺，手術盤里的骨剪自己飛到我手里。血滴在骨剪上，器械表面浮現出微型投影：

_十二歲的我站在實驗室里，面前是第一個全身骨化的“白硯“標本。院長——那個年長的我——把手搭在我肩上說：“你要繼承時骸的力量。“_

“不...這不可能...“

我太陽穴突突直跳，掌心的迷宮烙印突然燒起來似的疼。紋路瘋長，瞬間爬滿整個右臂。與此同時，太平間地面開始滲出珍珠白的液體，里頭浮出無數記憶晶簇。

最大的晶簇里，凍著終極真相：

_根本沒有穿越。_

_從手術臺觸電那一刻起，_

_你就困在自己造的記憶迷宮里。_

白主任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現在知道為什么懷表需要三枚骨珠了？“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