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弈棋章
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必然導致不公平。
春秋戰國時,拾遺子游歷至宋國邊境小鎮。一日午后,他見兩個小兒在槐樹下對弈,旁邊圍了幾個孩童觀戰。其中穿青衫的小兒擺好棋子后,拍著胸脯說:“我棋藝最高,這次我來當裁判。”穿紅衫的小兒點頭同意,兩人便落子如飛。
才下到中盤,紅衫小兒吃掉青衫一子,青衫立刻急道:“這步不算,你剛才碰了棋子該重下。”紅衫爭辯:“我沒碰!是風吹動的。”青衫轉頭問周圍孩童:“你們說是不是他碰的?”幾個孩童面面相覷,不敢說話。
拾遺子見狀,走上前問青衫:“你既是棋手又是裁判,若別人不服你的判罰,這棋還能公平下嗎?”青衫低頭說:“可我想贏。”拾遺子笑道:“想贏沒錯,但靠裁判的權力讓自己贏,就算贏了也不算真本事。就像種田的人不能既管丈量土地,又給自己多劃良田;殺豬的人不能既稱肉,又給自己留好肉。只有讓裁判和棋手分開,才能分出真勝負啊。”
眾小兒似懂非懂,拾遺子又說:“你們看這棋盤,橫豎各有線條劃定界限,就像世間的規矩。若有人既守規矩又破規矩,這規矩就成了兒戲。以后你們不管做什么,都要記住:自己的事和評判的事不能混在一起,不然就像鍋里的湯,攪渾了就難喝了。”青衫小兒聽完,主動讓旁邊觀戰的孩童當裁判,重新擺棋再戰。這一回,兩人下得格外認真,周圍孩童也敢大聲評論了。
二、市賈章
拾遺子行至鄭國都城,見集市熱鬧非凡。他走到賣布的攤位前,見一個頭戴氈帽的中年人正和顧客爭吵。原來顧客嫌布尺量得不準,中年人卻拍著胸脯說:“我這是官定的尺子,絕對沒錯。”拾遺子細看,發現中年人腰間還掛著“市正”的木牌,便問:“你既是管理集市的市正,又自己賣布,這合適嗎?”
中年人理直氣壯道:“我賣布怎么了?我這布質量好,價格公道。”拾遺子指著他手中的尺子說:“若有人買布時覺得尺短,找你這個市正評理,你是幫自己還是幫顧客呢?就像廚師不能既掌勺又當食客,自己做的菜好不好,得讓別人嘗才算數。你若既管集市又賣貨,就像自己給自己寫好評語,誰能信得過?”
周圍百姓紛紛點頭,有個老漢說:“前幾日我買他的布,回家量就短了兩寸,找他說理,他說集市上就他的尺最準。”拾遺子對中年人說:“你看,大家心里都有桿秤。你想賣布可以,但得辭去市正的差事;你若想當市正,就得一心管集市公平。就像馬車上不能同時坐兩個車夫,方向不同會翻車的。”中年人羞紅了臉,次日便將攤位轉給弟弟,專心做起市正來。后來鄭國集市的尺丈漸漸統一,百姓買賣都踏實了許多。
三、百工章
拾遺子路過魯國,正逢魯國舉辦百工技藝大賽,各地工匠齊聚都城。他在賽場看到,一位身著錦袍的官員正站在陶匠比賽區,時而指指點點,時而記錄分數。旁邊有個年輕陶匠小聲嘀咕:“他既是監工大人,又是他兒子的師傅,這評分能公正嗎?”
拾遺子走到官員身邊,見他兒子的陶瓶擺在最顯眼處,瓶身上還刻著官員的名號。拾遺子問:“大人可知,這比賽是比工匠的手藝,還是比父子的情分?”官員一愣,說:“自然是比手藝。”拾遺子說:“可你既掌管比賽評判,又讓兒子參賽,別的工匠就算手藝再好,也怕你的筆偏向自家孩子。就像農夫不能既管分配水源,又給自己的田地多放水;獵人不能既設陷阱,又給自己留最好的獵位。比賽要服眾,就得讓評判的人跟參賽的人沒關系。”
官員皺眉道:“我兒子手藝確實好,難道因為我是監工,他就不能參賽了?”拾遺子說:“他當然可以參賽,但評判得交給別的不相干的人。就像鍋里的肉要分給大家吃,不能讓掌勺的人自己分,不然他碗里的肉肯定最肥。你看那邊木匠比賽,評判的是外鄉來的老木匠,大家都圍在旁邊看,沒一個人抱怨。”官員回頭望去,果然木匠區人聲鼎沸,工匠們都心服口服。他思索片刻,便找來其他官員代替自己評判,自己只在一旁監督流程。最終比賽結果公布,官員兒子的陶瓶雖精致,卻只得了第三名,第一名是個來自齊國的年輕陶匠,全場掌聲雷動。
四、祭神章
拾遺子到了陳國,正趕上陳國祭祀土地神。他隨人群來到祭壇,見主祭的巫師身著華服,手持玉圭,正在主持儀式。待眾人獻上祭品后,巫師突然指著供桌上的一只烤羊說:“此羊肥美,當由我先嘗,以通神意。”說完便割下羊腿,旁若無人地吃起來。
有百姓小聲議論:“往年祭祀,巫師總要分些祭品給大家,今年怎么自己獨占了?”拾遺子問旁邊的老者:“這巫師既是主持祭祀的人,又是分祭品的人嗎?”老者點頭說:“是啊,歷來如此。”拾遺子搖頭道:“這樣可不好。祭祀是為了敬神,也是為了百姓齊心。若主持的人自己先拿好處,就像做飯的人先把好菜吃完,剩下的湯湯水水分給別人,誰還愿意跟著一起吃呢?”
他走到祭壇前,對巫師說:“神要的是誠心,不是口腹之欲。你若真心通神,就該把祭品公平分給百姓,讓大家都能感受到神的恩惠。就像田間的水渠,若管水的人先把水引到自己田里,別的莊稼就會旱死。你看這祭壇下,百姓都望著祭品,你獨自吃羊腿,他們心里會怎么想?神難道會喜歡一個貪心的人當使者嗎?”巫師臉紅耳赤,連忙將剩下的祭品分成小塊,分給在場百姓。拾遺子又說:“以后祭祀,可讓德高望重的老人來分祭品,你只負責主持儀式,這樣神悅民服,才是正道。”從此陳國祭祀,再無巫師私占祭品的事,百姓對祭祀也愈發虔誠了。
五、學考章
拾遺子在衛國游歷,聽說國子學正在舉行月考,便去學堂外觀看。他見一位白發老夫子坐在堂前,手中握著竹簡,正在給學生們的文章打分。其中一個學生交卷時,老夫子笑著說:“阿丘,你父親前日送了我一捆好竹簡,你這文章定是下了苦功,我給你評個甲等。”其他學生聽了,都私下議論紛紛。
拾遺子走進學堂,向老夫子行禮后說:“夫子可知,這考試是考學生的才學,還是考家長的禮物?”老夫子一愣,說:“自然是考才學。”拾遺子說:“可你既當夫子教學生,又在打分時念著學生家長的情分,這分數就像摻了沙子的米,看著是米,吃起來硌牙。就像鐵匠不能既打兵器,又給兵器評好壞,因為他若打了次品,也會說這是好刀。考試要辨真才,就得讓打分的人心里只有文章,沒有其他雜念。”
老夫子辯解道:“我與阿丘父親是故交,他家境貧寒,送我竹簡也是一番心意,我總不能薄了他的面子。”拾遺子說:“若覺得學生家貧可憐,可在生活上幫襯,但考試打分卻要一視同仁。就像農夫澆水,不能因為某棵苗長得弱,就多澆一倍水,反而會把它澇死。你看那個穿粗布衣服的學生,文章寫得有理有據,卻只得了乙等,難道他的才學不如阿丘嗎?”老夫子慚愧不已,重新拿起竹簡,逐篇認真評改,將阿丘的甲等改為乙等,那個穿粗布衣服的學生則得了甲等。從此衛國國子學的考試,再也沒有因人情而亂打分的事,學生們都專心讀書,盼著用真才學換得好成績。
六、將訓章
拾遺子行至趙國邊境,見一隊士兵正在演武場訓練,一位身披鎧甲的將軍站在高臺上觀看。訓練結束后,將軍宣布要進行射箭比賽,獲勝者可升為什長。士兵們紛紛取弓搭箭,輪到將軍的親衛時,將軍突然說:“王二,你前幾日救過我的命,這一箭若中靶心,直接升為百夫長。”王二聽了,信心滿滿,一箭射出,卻偏了尺許,將軍仍大聲喝彩:“好箭!準頭差些但氣勢足,就升為百夫長。”其他士兵都面露不服。
拾遺子登上高臺,對將軍說:“將軍可知,軍隊的威嚴在于公平,若賞罰不明,士兵就不會真心賣命。你既是訓練士兵的將軍,又是比賽的評判,還拿私恩來定勝負,這就像趕車的人同時給兩匹馬喂不同的草料,一匹吃得膘肥體壯,一匹餓得瘦骨嶙峋,這樣的車能跑得快嗎?”
將軍皺眉道:“王二救過我的命,我總得報答他。”拾遺子說:“報答恩情可以在別處,比如多給些賞賜,或者讓他做輕松的差事,但在戰場上,士兵只認本事不認人。若今天你因私恩讓他當百夫長,明天他帶領士兵打仗,士兵們會聽他的嗎?就像廚子做菜,不能因為某個食客給過銀子,就把沒熟的肉端給他,只會吃壞肚子。”將軍恍然大悟,當即宣布比賽重新開始,由軍中的老兵們組成評判團,按中靶次數定勝負。最終一個普通士兵奪得頭名,升為什長,全軍士氣大振。后來這隊士兵在戰場上奮勇爭先,屢立戰功,成為趙國的精銳之師。
七、治水章
拾遺子路過魏國,聽說黃河決堤,魏王派大臣李大人主持治水。他趕到河堤,見李大人坐在帳篷里,一邊指揮民夫筑壩,一邊讓人給自己的封地加固堤岸。有民夫抱怨:“我們在這兒累死累活,李大人卻先顧自己的地盤,這河堤能修好嗎?”
拾遺子走進帳篷,對李大人說:“大人可知,治水如治家,若當家人只想著自己的屋子不漏雨,不管其他房間進水,這家人還能齊心嗎?你既是治水的總指揮,又私自調民夫去加固自家封地,就像廚師做飯時,先給自己盛一碗好飯,剩下的才分給別人,這樣的飯誰愿意吃?”
李大人說:“我家封地靠近河岸,若不加固,一旦決堤我全家都要遭殃。”拾遺子說:“可你看這河堤上,成千上萬的百姓都在擔心自家房屋被淹,你若帶頭先顧自己,他們哪還有心思干活?就像種地時,牽頭的人先把好種子藏起來,分給別人的都是癟谷,大家還會跟著他好好種嗎?不如把民夫統一調配,先修最危險的河段,等河堤穩固了,再派人加固你的封地,這樣百姓信服,治水也快。”李大人聽了,面露難色:“可我怕來不及。”拾遺子說:“若因私心耽誤治水,導致更多百姓受災,魏王怪罪下來,你擔得起嗎?再說,你治水有功,魏王自會賞賜你,何必要靠這種手段呢?”李大人沉思良久,最終下令撤回加固封地的民夫,全身心投入到全線河堤的修筑中。在他的指揮下,百姓齊心協力,不到一個月就堵住了決口,黃河水患終于平息。
八、獵狩章
拾遺子到了楚國,正逢楚王率群臣狩獵。他隨眾人來到獵場,見楚王坐在馬車上,手持令旗,一邊指揮獵隊圍獵,一邊親自射殺獵物。不一會兒,楚王射中一只雄鹿,隨從立刻大聲歡呼:“大王神射!”其他大臣雖也射中獵物,卻都故意射偏幾分,不敢超過楚王。
拾遺子對旁邊的一位老臣說:“大王既是狩獵的指揮者,又是參賽者,這獵物分得公平嗎?”老臣嘆氣說:“誰敢和大王比呢?就算我們射中更多獵物,也不敢爭功。”拾遺子搖頭道:“狩獵本是為了鍛煉武勇,若因為身份高低而不敢盡全力,就失去了意義。就像下棋時,晚輩怕得罪長輩而故意輸棋,這棋就下得沒滋沒味。大王若真想知道大家的本事,就該讓別人指揮圍獵,自己只作為獵手參賽,這樣才能分出真高低。”
老臣將拾遺子的話轉告楚王,楚王不以為然:“我乃一國之君,難道還不能自己決定怎么打獵?”拾遺子又說:“大王就像那天上的太陽,群臣是星星。太陽若總是閃耀不停,星星就不敢發光了。打獵雖小事,卻能看出君臣是否坦誠。若大王在獵場上都要靠身份壓人,那朝堂之上,群臣更不敢說真話了。”楚王聽了,沉默許久,次日再次狩獵時,他讓一位老將指揮圍獵,自己放下令旗,只帶一張弓騎馬入林。這一次,群臣不再保留,紛紛施展身手,射中獵物無數,楚王自己也射中兩只野兔。狩獵結束后,楚王笑著說:“今日才知,我楚國勇士如云,寡人的箭術還需苦練啊。”從此楚王在朝堂上也廣開言路,楚國漸漸強盛起來。
九、醫考章
拾遺子在秦國游歷,聽說太醫署正在考核學徒,便去觀看。他見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醫正坐在堂前,幾個學徒依次上前,展示診脈開方的本事。輪到一個學徒時,老醫正笑著說:“阿滿,你父親是我的同門師兄,你這脈案寫得工整,就定為優等吧。”其他學徒私下議論:“阿滿昨天還把桂枝當肉桂用,怎么突然就優等了?”
拾遺子找到老醫正,說:“醫道關乎人命,若考核不嚴,誤的可是病人的性命。您既是學徒的師父,又是考核的考官,就像造船的人同時當水手,若船板有裂縫,他為了面子也會說船結實,可船下水后會沉沒啊。”
老醫正說:“我師兄臨終前托我照顧阿滿,他天分差些,我總要幫襯一二。”拾遺子說:“幫襯他可以多教他醫術,但考核卻要憑真本事。就像種地時,不能因為某顆苗弱,就說它結的果子甜,該多施肥澆水讓它長好,而不是直接說它收成好。你看那個穿灰衣的學徒,診脈時手指沉穩,開的方子君臣佐使分明,卻只得了中等,難道他不如阿滿嗎?”老醫正羞愧道:“我確實糊涂了,醫道容不得半點虛假。”他重新查看所有學徒的考核卷,將阿滿的優等改為中等,灰衣學徒則升為優等。后來阿滿發憤圖強,跟著老醫正刻苦學習,三年后終于通過考核,成為一名合格的醫官。而那位灰衣學徒,因醫術精湛,后來成為秦國太醫令,救治了無數百姓。
十、田賦章
拾遺子行至燕國,見一群百姓圍在官府門口爭吵,便上前詢問。原來燕國新丈量土地,負責丈量的田官給自己和親友多劃了好地,百姓們不服。拾遺子走進官府,見田官正悠閑地喝茶,便問:“你既是掌管土地的官員,又給自己多劃地,這和偷別人的糧食有什么區別?”
田官不屑道:“我辛苦丈量土地,給自己多分幾畝好地算什么?”拾遺子說:“土地是百姓的根本,若分配不公,百姓就會怨恨,國家就會動蕩。你就像分肉的人,把肥美的大塊肉留給自己,把骨頭分給別人,別人能不生氣嗎?只有讓不相干的人來分肉,大家才會覺得公平。”
田官說:“燕國的土地都是大王的,我怎么分是我的權力。”拾遺子說:“權力是用來為百姓做事的,不是用來給自己謀私的。就像車夫手中的韁繩,是用來讓馬拉車走正道的,不是用來抽打車夫自己想坐的那匹馬。你若再不改,百姓的怨言會傳到大王耳朵里,到時候你丟的就不是幾畝地,而是烏紗帽了。”田官聽了,心中害怕,連忙重新派公正的人丈量土地,將多占的好地還給百姓。后來燕國制定新規,丈量土地由不同郡縣的官員交叉負責,再也沒有官員敢私占土地了,百姓們都安心耕種,燕國的糧倉也漸漸充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