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好,我記住了
- 九時墟
- 殷尋
- 4026字
- 2025-06-11 10:04:31
六個人,五頂帳篷。
行臨沒有跟人同榻的習慣,周別又不想跟沈確睡一個帳篷,魚人有跟他們仨又不熟,所以四個男人干脆就各自一個帳篷。
喬如意和陶姜沒那么多麻煩事,一頂帳篷兩個睡袋皆大歡喜。
帳篷搭在沙山背風處。
對于搭建帳篷一事,喬如意發現行臨十分有章法。是,比有經驗還要有經驗。
倒不是說其他五個人就不會搭帳篷了,喬如意不了解沈確和周別的情況,但她和陶姜是經常露營的主兒,搭帳篷自是不在話下。她看著魚人有搭建帳篷時也是干脆利落,想來也不是個菜包。
但行臨把他們的帳篷都拆了,他親手又重新搭建了一次。喬如意看得十分清楚,行臨搭建時講究帳篷間的位置、距離和一旦發生危險時的便捷程度。
行臨用堆沙的方式取代了帳篷的雪裙,又因沙堆的重量,起到了加固帳篷的作用,相當于風繩的雙倍安全。
做完這些,天色也暗沉了下來。
從天際剛有一抹光亮時到現在真正坐下來休息,一整天的時間。行臨帶路很穩當,又經驗十足,否則別說是走出黑戈壁了,就連戈壁灘上都有可能失去方向,繼而浪費大把時間。
周別升起了篝火,魚人有跟他配合得挺好,將六人今晚的餐食一一拿出,安排妥當。
在之前行臨叮囑過周別,要讓大家補充碳水和蛋白質。所以周別煮了面,又在篝火上架起烤架,取出密封保存的新鮮羊肉,沒一會兒,饞人的烤肉香四溢。
喬如意和陶姜樂得坐享其成,周別小小的年齡會說話,“女孩子嘛,出門在外就該被人照顧。”
聽到喬如意心生歡喜,抬手揉了揉周別的腦袋,“你可真紳士。”
周別挑眉,微微偏頭,“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吧,注意一下你的說話方式和口吻。”
喬如意笑說,“這小孩兒還不樂意了。”
沙漠早晚溫差大,入夜后就開始涼了。陶姜同喬如意一起坐在篝火旁烤火,連帶的,幫著喬如意一起欺負周別。
“哪怕比你大一歲那都是大。”
周別一撇嘴。
“哎,你今年多大了?”陶姜好奇問他。
周別瞥了她一眼,“18。”
陶姜愕然,與喬如意相互瞅了一眼。喬如意也挺好奇的,說了句挺實在的話——
“你去年就在心想事成打工,行臨非法雇傭未成年?”
周別將烤架轉了轉,開始烤羊肉另一面。“我的情況復雜,我是自愿留在心想事成的。”
喬如意借著篝火的橙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行臨,想了想,問周別,“你一直管行臨叫哥,他多大?”
周別想都沒想,搖頭。
這一搖頭把喬如意給搖費解了,陶姜笑,“年齡有什么不能說的?”
“我是不知道。”周別挺真誠,“我從來沒問過他年齡,他也沒跟我說,但他瞅著就比我大吧,我叫他哥的時候他也沒否認。”
就這么,一直下來了。
喬如意哦了一聲,也沒往心里去。這個問題本就是她的隨口一問,知不知道行臨的年齡也沒什么重要的。
陶姜倒是來了興趣,“那你們行老板有女朋友嗎?”
喬如意扭頭瞅著陶姜,無緣無故打聽人隱私做什么?
周別回答地干脆,“沒有。”
“有前女友嗎?”陶姜追問。
周別拿過便攜式小剪刀,將羊肉烤焦的邊沿挨個剪了。“應該是沒有吧,也沒聽他提過啊。”
陶姜一聽這話更覺稀奇,“你老板他不喜歡女人?”
剪刀在周別手里一滑,差點戳腳背上。他抬眼看陶姜,用一種“你可真敢想”的眼神直視。
可在瞧見喬如意也用好奇的眼神看著他時,周別清清嗓子,“我可沒這么說啊。”
尤其是,魚人與竟也探頭看著他。
就,那么八卦嗎?
陶姜用一種很曖昧的眼神,跟喬如意對視了一眼,下巴朝著不遠處微微一揚,示意就明顯了。
就在示意行臨。
跟行臨一同站在不遠處的還有沈確。
兩人在抽煙,像是隨意攀聊,可總覺得他倆之間彌漫著一股子肅穆之氣。
喬如意就有了一種預感,沈確肯定在說她的壞話。
行臨背對著篝火這邊,所以喬如意瞧不見他的神情。寬闊的肩膀,一手叉腰時就更顯健碩,于這沙海佇立,天地昏暗,他恰似鷹般存在。
似乎,光是看著他的背影就覺安全呢。
陶姜見她看過去,湊近她小聲說,“沈確這個人不可交,你用指尖血殺了黑沙之后,你都不知道,沈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之后在車上也是那樣,看見你就跟看見仇人似的。”
說到這兒,她又一張口,喬如意便輕聲打斷她的問題,“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那只鬼了。”
陶姜思量少許,冷笑,“回頭我再揍他一頓狠的,看他嘴有多硬,不信他不交代。”
“沒用。”喬如意語氣輕淡,“我揍他揍得輕?”
陶姜一下想起初次見他的時候,還真是,不輕了。當然,喬如意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不是看在他還有用的份上,喬如意想斷他胳膊腿的易如反掌。
“他寧可被打死也咬死不說,這件事百分百跟行臨有關。”喬如意下了定論。
陶姜盯著沈確,他的臉陷在黑暗里,雖看得不大清,可也能感覺出他涼森森的態度。
“看吧,他肯定在攛掇行臨怎么對付咱們,他就是個碎嘴子。”
-
沙漠的夜晚沒什么娛樂項目,周別還想張羅一番,被行臨喝止了。明天一早還要趕路,他讓大家盡可能的多保留體力。
又在篝火里加多了燃燒物,保持篝火不滅。
五頂帳篷圍成環形,中間只燃一個篝火堆就夠,連周別準備的帳燈都省了。為此沈確還嗤笑著對周別說,“你拿著帳燈是來埋汰行臨嗎?他還需要那玩意兒?”
周別顧全大局沒跟沈確互掐,自然也是沒將沈確的這番話放在心上。
喬如意留心了。
沈確的這句話聽著像是句廢話,可她覺得并非那么簡單。尤其是沈確不怎么愛搭理周別,更不會浪費時間跟他說句無關緊要的話。
等快入帳休息時,喬如意又特意觀察了一下帳篷的搭建排列,許是有了篝火的緣故,她一下就找出關鍵了。
最開始看行臨搭建帳篷時只覺講究,他如此費心,一定有其中的章法。眼下再看恍然大悟,行臨搭建帳篷的一切訴求都圍繞著人身安全和人身靈活。
帳篷成環形搭建,只起一團篝火的光亮就能涉及所有帳篷,足以讓所有帳篷里的人利用篝火觀察環境,這比原來點綴氣氛的帳燈更加實用。
有種敵明我暗之感。
更重要的是,一旦遇上危險,帳篷里的人便能第一時間聚集在篝火旁,而帳篷就成了天然屏障,暫時能給帳篷里的人留出應對危險的時間。
這種……
很像沙漠行軍啊。
她記得看過一個紀錄片,是講漢軍深入荒漠腹地行軍打仗時的習慣。士兵安營扎寨可不是隨隨便便逮哪就能扎的,軍營之中極為嚴格,帳篷與帳篷之間的排列、方向和距離相當講究。
別看帳篷是修整的地方,同時也能成為躲避甚至擊退危險的工具。
喬如意也奇怪自己能想到這些。
行臨簡單洗漱,回來見她坐在篝火旁若有所思,手里還拿著水壺。他上前,俯身將她手里的水壺拿走,喬如意這才緩過神。
“晚上少喝點水,這里不是很方便。”
喬如意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起了身,“入睡之后會有危險嗎?這里有狼嗎?”
行臨擰好了水壺蓋子,還給她,“無人區里會有狼,但一般情況下它們不會主動現身,除非我們侵犯了它們的領地。”
喬如意一聽,心是涼了大半截的,看來還是有狼。
“這里還好,野生動物不多,蚊蟲會不少,另外,到了半夜氣溫會很低,一定要做好保暖。”行臨輕聲叮囑。
喬如意點頭。
“手指上的傷怎么樣了?”行臨的目光落在她手指頭上。
手指頭還纏著創可貼,喬如意試了試,“沒事了,本來傷口也不大。”
行臨看著她,篝火映亮他眸底的遲疑,似乎欲言又止。但末了他也沒說什么,點點頭,“早點休息,明早還要趕路。”
“行老板。”在行臨轉身打算回帳篷時,喬如意出聲叫住了他。
行臨頓步,轉頭看她。
喬如意走到他面前,抬眼與他對視,“你跟黑沙打過交道,你說,那黑沙是怕血,還是只是怕我的血?”
行臨眸光微怔。
“沈確跟你私聊了那么久,不會只是話家常吧。”喬如意打直球,不繞彎子。
行臨沉默片刻,低言,“有些事我和沈確也想不通。”
話至此,她就明白了。
他們是在討論她的事,可又討論不出很清晰的結果來。
想到這,喬如意笑了笑。
行臨見狀問她笑什么。
“我這個人不喜歡被人背后議論。”喬如意的嗓音清冽,言語表達直接,“我更喜歡面對面解決問題。”
行臨斂眸,“好,我記住了。”
這個性子,倒是熟悉得很。
可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很不一樣。
這是沈確問他的第一個問題。
沈確早晚會跟他談喬如意的問題,這在扎營前行臨就心知肚明的事。用餐之前,隔著篝火,他瞧見喬如意與周別嬉鬧時的眉眼,明媚嬌艷,似肆意而生的野玫。
沈確就問他,“她沒變化嗎?”
他收回目光,將后背留給了篝火。他說,有,變化很大。
大到讓他心生遲疑。
沈確愕然,跟他說,“但是前幾次都不一樣嗎?”
行臨點頭,前幾次雖說也有不同,但差別很小,幾乎等同忽略不計。
“那黑戈壁灘上的一幕呢?之前有過嗎?”沈確追問。
行臨搖頭,“這是第一次。”
沈確沉默許久,“是不是跟我的情況一樣?我跟以前相比不是也有變化嗎?”
“不一樣。”行臨很冷靜,“你記得所有事,但她不記得。”
行臨頓了頓,又補上句,“每一次她都不記得。”
“這樣的她,你覺得陌生?”沈確問了個關鍵問題。
而這個問題讓行臨沉默了很久,久到沈確以為他不會回答。但行臨還是回答了,“陌生,可我總覺得……”
“總覺得什么?”
“總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她。”行臨說這話時眉心緊鎖,“一定是哪里出問題了,或者是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這個原因一定是改變她的關鍵。”
沈確思量半天,忽然道,“姜承安?”
行臨眉心皺得更緊,再出聲時十分不悅,“提他干什么?”
沈確輕嘆,“不是她未婚夫嗎?不是關鍵人物?”
“就他?還關鍵人物?”行臨冷笑,呵。
話題其實就是以姜承安結束的,可以說是行臨強行結束的,在沈確面前,他從不遮掩自己對姜承安的厭惡。
但臨走前沈確還是問了他一個問題,賤切切的。
“哎,你當初算橫刀奪愛未果嗎?”
行臨回了沈確一個字:滾。
-
行臨躺在帳篷里,失了眠。
累是真累,乏得要命,但在黑戈壁上發生的那幕總在他眼前晃,翻來覆去的就失去了睡意。
怎么會發生那樣的情況?
行臨腦袋嗡嗡的,就不經意想起沈確的那個至賤問題。
更煩躁。
行臨干脆坐起來,越想心口就越滯悶。
艸!老子想要個女人還需要橫刀奪愛?
胸口像是團火在燒,有股子沖動在心里瘋狂沖撞。行臨幾番都想沖進對面的帳篷里,跟她說,你出來,我跟你聊聊。
可是聊什么?
聊她怎么不一樣了?聊她怎么就有未婚夫了?
行臨嗤笑。
當初真不是橫刀奪愛嗎?
其實他心里清楚得很,從前的從前,在她心里,他從不是第一選擇。
“誰?”冷不丁的,行臨的思緒拽回現實,一身警覺。
帳篷外,隱約的火光里,有個身影綽約而立,被竄動的火光印在帳篷上,似站了好久,又似突然出現。
行臨認出身影來,“喬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