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牧明冷汗已經浸透了整個床單。他大口喘息著,手指深深掐入掌心,試圖確認自己還清醒著。那個夢又來了——血紅色的天空,無數哀嚎的靈魂,還有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左手指尖滴落著綠色的毒液。
“又是這個夢......“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床頭柜上的手機顯示凌晨三點十七分。窗外,一輪血月高懸,給房間蒙上一層不祥的紅光。牧明掙扎著爬起來,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急需用冷水讓自己清醒。
當浴室燈光亮起的瞬間,鏡子里的景象讓他僵在了原地。
他的左眼——整個瞳孔已經變成了墨黑色,絲絲黑霧正從眼角滲出,如同活物般在臉頰上蜿蜒爬行。更可怕的是,他的左手小指旁邊,一個肉瘤狀的突起正在皮膚下蠕動,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不......不......“牧明顫抖著觸摸那個肉瘤,一陣尖銳的疼痛直沖腦門。
三個月前封印靈界之門的畫面在腦海中閃回。當時他強行吞噬了莫懷遠的血咒,以為勝利在望。但現在看來,那只是個開始——噬影之力正在他體內扎根,像嗜血的藤蔓一樣生長蔓延。
水龍頭開到最大,冰冷的水流沖刷著臉龐,但那些黑霧絲毫不受影響。牧明使勁揉搓左眼,直到眼眶發紅生疼,黑霧才不情不愿地縮回瞳孔深處。
“該死......“他盯著鏡中那個陌生的自己,胸口翻涌著一股難以名狀的饑餓感。
這不是普通的饑餓,而是一種對生命能量的渴求,就像沙漠旅人對綠洲的渴望。牧明知道這是什么——噬影能力的副作用正在顯現。
他跌坐在馬桶蓋上,雙手抱頭。自從能力失控的跡象出現后,他就盡量避免與林雨和阿寶接觸。一方面是不想讓他們擔心,另一方面......他害怕自己會傷害到他們。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林雨的名字。牧明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牧明?“林雨的聲音透著疲憊,“你還好嗎?阿寶說感應到你的能量波動異常。“
“我沒事,“他下意識撒謊,聲音卻沙啞得可怕,“只是做了個噩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又在撒謊。“林雨嘆了口氣,“我和阿寶半小時后到你家。別想躲,我們能找到你。“
掛斷電話,牧明苦笑。是啊,他們當然能找到他。守護者之間的感應比GPS還準。
饑餓感越來越強烈,胃部像被火燒一樣。牧明抓起外套,決定在伙伴到來前先解決這個問題。他知道附近有家24小時便利店,也許食物能暫時緩解這種不適。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血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牧明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他的影子似乎比實際動作慢了半拍,就像有什么東西在拖拽它。
便利店的白熾燈刺得他眼睛發疼。收銀臺后是個戴眼鏡的年輕女孩,正低頭玩手機。牧明隨手拿了幾包餅干和一瓶水,走向收銀臺。
“一共四十二元。“女孩頭也不抬地說。
牧明掏出錢包,手指不小心被硬幣邊緣劃破。鮮血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那一瞬間,他的左眼視野突然變成了血紅色。
饑餓感如海嘯般席卷全身。
“先生?您的找零......“女孩遞過零錢,硬幣再次劃過他的指尖。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牧明看到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黑霧從指尖噴涌而出,如同活物般纏上女孩的手腕。女孩的眼睛瞪大,嘴巴張開想要尖叫,卻發不出聲音。
牧明拼命想要收回黑霧,但噬影之力已經完全失控。他眼睜睜看著女孩的臉色迅速灰敗下去,生命能量如同被打開的閘門,瘋狂涌入他的體內。
“不!停下!“他怒吼著,用右手死死抓住左手腕。
玻璃柜臺突然炸裂,蛛網般的裂紋瞬間爬滿整面玻璃墻。貨架上的商品紛紛墜落,燈光忽明忽暗。女孩像斷了線的木偶般癱軟在地。
噬影之力終于停止抽取,但為時已晚。牧明跪在地上,顫抖著探向女孩的頸動脈——還有微弱的跳動,但她已經氣若游絲。
“對不起......對不起......“他痛苦地低語,黑霧在體內亂竄,吞噬的生命能量讓他既滿足又惡心。
店外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牧明知道必須離開了,但他不能丟下這個無辜的女孩。猶豫間,一道青光從門口射入,精準地籠罩在女孩身上。
“牧明!“林雨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他轉身,看到林雨和阿寶站在門口,兩人的表情從震驚迅速轉為警惕。阿寶的體型已經變大了一圈,隨時準備撲上來制服他。
“我不是故意的......“牧明后退幾步,黑霧仍在左手指尖繚繞,“它自己跑出來的......“
林雨快步上前,從腰間取出凈心鈴。小巧的金鈴在她手中發出清脆的聲響,青光如水波般蕩漾開來。牧明感到噬影之力被暫時壓制,黑霧不甘心地縮回體內。
“我們得離開這里,“林雨快速檢查了女孩的狀況,“救護車馬上就到,她暫時不會死,但......“她看向牧明的眼神復雜難辨。
阿寶用鼻子頂開便利店后門:“走,先回凈心寺。“
三人沉默地穿行在凌晨的小巷中。牧明刻意與伙伴保持距離,生怕噬影之力再次失控。他能感覺到林雨不時投來的目光,那里面除了擔憂,還有一絲他從未見過的......恐懼。
就像當初他們面對莫懷遠時的眼神。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失控的?“阿寶突然開口,聲音直接在牧明腦海中響起。
“三天前,“牧明低聲回答,“先是做夢,然后發現左眼有黑霧......今天是最嚴重的一次。“
林雨停下腳步:“為什么不告訴我們?“
“我......“牧明握緊拳頭,“我以為能控制住。“
“噬影之力從來就不是用來控制的,“阿寶嚴肅地說,“它是用來同歸于盡的。千年前的大黑只在最后關頭使用過這種能力,因為知道代價是什么。“
牧明胸口發悶:“什么代價?“
“使用者終將被反噬,“林雨輕聲說,“要么徹底墮入黑暗,要么......自我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