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趙郡，逢山。
深山之中，營地林立。
太行山脈，官府力量難以到達，只有寥寥數座縣城，卻隱藏著一百多萬流民。
這個人口數量其實不少。
幽州也不過二百四十萬人口。
沮授清剿了一百多里，還要繼續清剿，他的目的是大創太行山流民，讓百姓知道，做流民并不逍遙自在。
這一日，沮授正在處理軍務，只聽一陣鎧甲鏗鏘聲。
帳簾打開，走進來一人，后面是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
沮授認出，來人是州刺史部從事李歷，立即面露不悅。
“進來為什么不通報？”
李歷沉默一陣，拱手道：“沮授先生，在下是新任別駕。”
滴答——
沮授的毛筆懸在半空中，一滴墨汁滴在帛書之上，漸漸暈染開來。
空氣似乎凝滯了。
沮授深吸一口氣，這口氣分了好幾段才吸完，聲音好似抽泣。
李歷自知，自己的資歷和能力完全比不上沮授，能代替沮授只是因為其不聽調遣。
想到沮授最近連戰連捷，卻落了個罷官的下場，李歷難免唏噓。
不過，罷免沮授是豪族們共同的意思，自己也沒有辦法。
沮授一心攻略太行山，可冀州連失兩郡，甚至丟了兩個封王，實在有礙觀瞻。
這個局勢可能帶來一種后果。
朝廷調外兵進冀州。
那可就太不妙了。
冀州豪族知道自己和朝廷是個什么關系，萬一外兵收拾赤炎道時，順便把他們收拾了。
朝廷也不會說什么。
所以冀州豪族必須拿出解決方案，盡快收回二郡，奪回二王，讓天下知道冀州人能守住冀州。
當然，這種大局沒法和沮授說。
沮授是有能力，也是典型的不顧大局之人，有時候十分任性，所以冀州豪族直接免了他的官。
雖然命令是冀州刺史下的，但冀州刺史不過是一傀儡。
罷免沮授，還是冀州豪族們的意思。
沮授沉默一陣，緩緩拿出印信，擺在案幾上，隨后開始收拾物品。
李歷想勸兩句，卻又不知如何勸，想了想道：“先生放心，以你的能力，終將起復。”
沮授冷笑一聲。
“我已經心灰意冷，這就回家隱居耕讀，再不問世事了。”
……
趙郡，廣平。
新擴建的園林中滿是野兔，這處園林是沮授所建，專門用來養兔子。
沮授手下有一死士，專好兔肉，沮授投其所好，為他圈了這塊地。
此時，死士就坐在沮授對面。
沮授將烤好的兔肉切成一盤，送到死士面前。
“多謝主人。”
“說了多次了，你稱呼我兄長就行。”
死士頷首道：“兄長。”
“哎，這就對了。”
沮授笑道：“你我不必客氣。”
死士看著一盤兔肉，沉聲問道：“聽聞兄長被罷官，是何緣由？”
沮授長嘆一聲，道：“不說也罷，你先吃。”
死士沉默良久，拱手道：“兄長但凡有命，小弟甘愿效死。”
沮授見死士急切，便緩緩說道：“赤炎道出了一個和為兄差不多了高士，善于指揮作戰，為兄棋差一招，唉！”
死士面露兇光。
“兄長說這人是誰？我去殺了他！”
沮授長嘆一聲：“我怕你下不去手。”
“嗯？”
死士急道：“何人我下不去手？”
沮授嘆息道：“赤炎道掌教，張奉。”
“啊？”
死士輕聲道：“我聽說他是個好人。”
沮授笑道：“我知道你為難，這件事就當我沒說，你該吃吃，就當為兄沒說。”
死士靜坐一陣，隨后開始大快朵頤，好像要把這輩子能吃的兔肉一起吃完一樣。
沮授命人取來豬油，配著吃。
兔肉太柴，單吃傷身。
死士毫不客氣，一連吃下四只兔子，隨后抽泣起來，緊接著嚎啕大哭。
沮授道：“你放心，你的父母家人，我會當做自己的家人一樣侍奉，這個園子，我一直給你留著。”
……
冀州，安平國。
掌教住處。
張奉依舊每日義診，此刻正在為一老者診脈。
老者哀嘆一聲。
“真人，你說來你這里看個病，還要里里外外搜查一遍，實在不像個看病的樣，還那么多護衛。”
張奉笑道：“老人家勿怪，現在兵荒馬亂，我也沒有辦法。”
老者眼神一動：“就不能讓士兵走遠點，離得太近讓人害怕。”
張奉對士兵擺了擺手，士兵遠離了幾步，卻依舊警惕。
老者看完病，拱手告辭。
接著看了幾個病人，沒什么異樣，士兵也習慣了站遠一些。
此時，一人走進房間。
士兵見這人活像一個乞丐，隨即聞道一股臭味，立即面露嫌棄。
張奉請這人坐下。
“你哪里不舒服？”
來人道：“我吃了很多肉，但總是感覺餓得頭昏眼花。”
張奉為這人診脈，脈像正常。
“你最近吃了什么？”
“野兔。”
張奉笑道：“兔肉太柴，不宜多食，你回去吃點油脂就好了。”
“這……”
見著人面露難色，張奉笑了笑，對一個士兵道。
“你帶這位小哥去廚房，取點油脂。”
士兵剛要答話。
只見那人如猛獸一般撲向張奉，將張奉整個按在地上，舉起拳頭，對準張奉的胸口就是一拳。
“掌教！”
士兵大吼一聲，拔出佩刀，在那人背后一刀貫穿。
“呵呵呵！”
一陣詭異的笑聲傳來，仿佛來自九幽，是這刺客發出來的。
士兵抽刀，鮮血四濺。
刺客趴在張奉身上，沒了動靜。
周圍士兵一起上前，挪開刺客尸體，急忙查看張奉情況。
掌教已經沒了心跳。
士兵們急忙去找趙云。
趙云到來，見刺客倒在一邊，張奉躺在地上，完全沒了動靜，周圍士兵一個個神色凝重。
士兵們齊聲道：“請趙將軍斬了我等。”
趙云沒有說話，急忙去看張奉，張奉全然沒有呼吸，心跳也停止了。
趙云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將張奉身體放平，輕輕按壓張奉胸骨，逐步加重力道。
“嘶！”
張奉鼻子里發出微弱的吸氣聲。
趙云呼喚幾聲，張奉一直沒有回應。
“你們先不要聲張，把所有弓手營的司馬全部叫來。”
“諾。”
士兵緊急傳信，部司馬全部到場，見張奉躺在床上，刺客尸體還沒有處理。
趙云說明情況，引起一陣慌亂。
趙云抬手道：“你們不要亂，聽我的，立即拘押安平大小官員，收拾府庫細軟，帶上兩位王上以及所有的權貴俘虜，并一萬精銳，撤往太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