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耿武、劉子惠士氣旺盛,流民軍眼看就不行了。”
“啊?”
西園,驥廄丞。
押房中,前來匯報的趙忠面色焦急。
劉宏看向趙忠,道:“趙卿,你好像很急。”
趙忠道:“陛下,臣下也是出身貧苦人家,看不得豪強仗勢欺人,況且豪強私下用兵,也違背律法。”
劉宏清了清嗓子,道:“說實話。”
趙忠輕聲道:“陛下,常山郡尉趙浮是我的同族,他實在看不下去冀州豪強為所欲為,想為陛下做事。”
趙忠的意思,他們趙家可以打擊耿武、劉子惠,幫助朝廷掌控河北局面。
劉宏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趙卿,你們趙家人不少,你是否知道有個叫趙云的。
“朕說的趙云,不會籍籍無名,為何張讓尋訪多日都沒有找到。”
“好像……”
劉宏急問:“你知道是不是?”
趙忠支支吾吾道:“河北趙家是有一族子趙云,不過……當初廷尉署說是要給趙云定罪,我就出面……”
河北趙家是春秋戰國興起的世家,曾經是趙國的統治者,其家族一直延續。
雖然各郡都有趙氏大族,但糾其族譜,其實都是一家。
這就是古人常說的,五百年前本是一家。
趙忠和張讓關系親密,得知張讓在捉拿趙家人,就趕緊幫忙遮掩。
“你……”
劉宏忽然想到,有很多名單上的人現在還找不到,是不是有人遮掩,如趙忠一般。
劉宏問道:“快說,趙云在何處?”
趙忠道:“趙云在常山郡當郡兵。”
“這人風評如何?”
趙忠頷首:“風評倒是不錯,年紀輕輕,眾人都稱贊他有灌嬰之勇。”
“灌嬰之勇……”
劉宏想了想,灌嬰是漢初有名的騎將,開國功臣。
趙云有這個名聲,說明他的騎術非常厲害,而且有指揮騎兵的天賦。
劉宏急道:“朕要重用趙云。”
“啊?”
趙忠現在也明白了,皇帝名義上讓廷尉署抓人,實際上是要暗中培植黨羽。
只是趙云這件事,自己一開始幫忙遮掩,一直不好挑明。
現在陛下要用趙云,這對趙家來說,是一件大好事。
“陛下,想怎么用趙云?”
劉宏沉思片刻道:“讓趙云鼓動郡兵,投奔流民軍。”
“啊?”趙忠大驚失色。
“你不是說流民軍快打沒了嗎?正好讓趙云去幫忙。”
“那趙云不成了賊兵?”趙忠問道。
“反正早晚要招降,趙云到時候還會回歸朝廷的,而且他是奉詔投賊,不算真的投賊。”劉宏解釋道。
趙忠頷首:“這件事,臣下去安排。”
劉宏道:“讓張奉也去,河北還得有個朕的親近人坐鎮。”
……
常山郡,井陘。
太行山隔斷并州、冀州,卻有陘道可從中穿行,被稱作太行八陘。
其中井陘道,有大量流民軍盤踞。
這一日,有一太平道馬隊自雒陽而來,拜見流民軍首領張牛角。
張牛角率眾接待。
山寨正堂擺起酒席。
張牛角坐在主位,副首領褚燕坐在次坐,大小首領齊聚,一起迎接太平道師君。
張牛角五大三粗,一看就是粗莽之人,倒也不如褚燕說話斯文,粗聲粗氣道:“你們太平道派人來我這里,是來做什么的?”
太平道多次勸說張牛角皈依,張牛角卻不同意。
要不是自家兵馬快被官軍打沒了,褚燕一直勸說,張牛角也不會如此禮遇太平道人。
首座坐著一人,年輕俊朗,披發抹額,乃是張奉。
張奉自我介紹道:“我原本是太醫令,后來厭惡了宮中侍奉,去南陽創立了赤炎道。
“再后來,感覺太平道很好,就加入了太平道,大賢良師這次入雒陽論道,我就在他旁邊。”
褚燕朗聲道:“我聽說大賢良師一位弟子,當堂罵死了一位大儒,莫不是你?”
張奉道:“正是。”
“真是青年才俊。”褚燕道。
張奉道:“大賢良師高臥雒陽,亦知天下之事,聽聞常山流民軍屢戰屢敗,十分憂心,于是派我來。”
張牛角問道:“你有什么可以幫助我們的?”
“三寸不爛之舌。”
“打仗靠的是兵馬錢糧,張師君不會認為就憑一張嘴,就能退敵吧?”
張奉笑道:“憑一張嘴為什么不能反敗為勝,張儀以橫破縱,蘇秦助燕破齊,不都是憑借一張嘴嗎?”
“你說的啥?”張牛角面露茫然。
褚燕解釋道:“兄長,張師君說的是兩位先賢,他們就是靠著游說,幫助主公反敗為勝。”
張牛角不屑道:“你要是能效仿蘇秦、張儀,助我反敗為勝,我封你做軍師,你太平道在太行山隨便傳道。”
“這可是你說的。”張奉笑道。
張牛角拔出隨身削刀:“我愿與你歃血為盟!”
“這……這就沒必要了吧。”
沒等張奉多說,山寨兵將已經擺上祭壇。
一碗酒擺在桌案上。
張牛角拿削刀往手心一劃,握緊拳頭,將血滴在酒中。
張奉尷尬一笑,拔出削刀,劃破了自己的小手指肚。
張牛角橫眉冷對:“你的血金貴嗎?”
張奉道:“我還要寫字。”
“左手呢?”
“要診脈。”
張奉趕緊往酒里滴了一滴血。
咕咚咕咚——
張牛角端起酒碗,一口氣喝了半碗,隨后交給張奉。
張奉把剩下的酒喝完,表情極其扭曲。
“這酒好烈!”
“哈哈哈!”
張牛角道:“你們河南人喜歡喝沒味道的醪糟,我們這里喝的都是鮮卑釀的東墻酒,不一樣的。”
褚燕問道:“張師君,你有何計策?”
褚燕知道,張奉是皇帝的連襟,一舉一動代表的是皇帝,也不知道流民軍為什么被皇帝關注,派來張奉。
就目下而言,流民軍節節敗退,占領的縣城一一被奪走,馬上就要被打回山里了。
皇帝能提供幫助,不管如何,都要試一試。
當然,這話不能和張牛角細說,他就是一莽夫。
張奉道:“山寨有沒有密室?”
“什么密室?”張牛角問道。
褚燕趕緊提醒:“兄長,張師君的意思是,有話要說,需要避人耳目。”
“哦。”
張牛角道:“有說話的地方,請!”
三人來到一處懸崖邊,站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
這里果然十分敞亮,不怕有人偷聽,就是有點嚇人。
張牛角朗聲道:“張師君有何妙計,說吧。”
張奉道:“聽聞褚副首領和常山郡兵趙云是同鄉,勞煩你休書一封,我去勸降。”
張牛角嘲笑道:“我當你有什么妙計,原來是要勸降郡兵,怎么可能?”
褚燕打斷張牛角,笑道:“兄長,由張師君出面,未必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