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卿，有件事，朕想先和你商議一下，事關皇長子……”
雒陽北宮，德陽殿。
書房靜謐，初春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射在房間中，顯得格外明亮。
皇帝坐在案幾后，首座坐席坐著司徒袁隗。
此刻，袁隗的表情顯然有些緊張，因為皇帝現在還有一個身份，便是學生家長。
被學生家長召見，袁隗準備應答。
最近皇長子學業進步了不少。
主要是侍讀法正的功勞，這孩子十分聰慧，學東西特別快，卻總裝作比皇長子笨一點點。
兩個孩子在學習上“你追我趕”，皇長子學習的興致大大提高。
“袁卿？”
劉宏見袁隗發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呼喚提醒。
袁隗身子一怔，趕忙拱手道：“陛下，臣在聽。”
劉宏繼續說道：“袁卿，朕有意早立太子，也是為了大漢安穩，不知袁卿意下如何？”
“……”
袁隗一愣，半天沒有說出話。
“袁卿？”
劉宏問道：“你今日怎么有些精神恍惚？是不是過于勞累？”
臣不是勞累，臣是興奮，陛下竟然要立皇長子為太子，這么快。
今后，臣作為太子的老師，在朝中的地位將更加穩固。
后漢皇帝，鮮有長壽者。
若是皇帝有個三長兩短，太子早早即位，臣作為新皇老師，百官之首，還不得開府、錄尚書事，權傾朝野？
“袁卿？”
劉宏再次呼喚。
“陛下！”
袁隗壓抑心中興奮，拱手道：“陛下春秋正盛，實在不該考慮這件事……”
雖然心里算盤珠子打得啪啪響，但袁隗到底是袁隗，不能在言語上表現出，自己很在意皇長子做太子。
這樣顯得一點也不高風亮節。
“哦，既然這樣……”
見皇帝話鋒有可能轉變，袁隗拱手道：“這等大事，陛下只問臣是不夠的，還得朝議。”
“嗯……”
我袁隗是百官之首，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滿天下，朝議百官齊聚，是我袁家的主場。
到時候，立太子之事，一樣定下。
不過，這是朝議公決，不是我袁隗自己的意思，面子里子都有了。
劉宏頷首：“那就勞煩袁卿，事先給朝臣們說說朕的想法，找個日子，開啟朝議，商議這件事。”
“遵命。”
朝議之前，所議之事都要提前定好，由尚書臺寫成奏表遞交內廷，皇帝也會和主要議事大臣提前商議。
這都是慣例。
劉宏笑道：“既然如此，袁卿公務繁忙……”
袁隗起身，躬身拱手道：“臣告退。”
……
出了德陽殿，袁隗的腰板都挺直了幾分，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一路走出宮門。
在宮學授課時，袁隗罕見地沒有訓斥皇長子，眼神都和藹了不少。
……
中午回家。
袁隗便找門下幕僚，說皇帝有意立太子，收到了數不清的恭維之聲。
袁隗也志得意滿，午飯都多吃了不少。
午睡前，袁隗便開始琢磨，如何走下面的棋，為了將來權傾朝野，也該布局了。
袁隗命人找來袁術。
袁術是袁隗兄長袁逢第二嫡子，袁逢長子袁基為袁家未來家主，此時在朝中為議郎，走仕途。
袁術沒有入仕，此時正負責袁家密探事宜，袁家打算將來讓袁術入軍伍，和袁紹一樣。
一些隱秘的布局和行動，需要袁術和他手下的游俠參與，袁隗于是招見。
不多時，袁術到來，身上帶著一絲絲酒氣和脂粉香氣，怕是剛從風月場里出來。
袁隗倒也不在意，對袁術道：“你派人打聽一下，陛下身體如何，是誰負責為陛下調養身體，看看能不能在他身邊安插咱們的人。”
“叔父何意？”袁術問道。
袁隗把皇帝要立太子一時說了，并給出了自己的推測：“去年冬，陛下在廣成苑昏厥，也不知道是不是患了什么疾病，如今早立太子，怕是要為身后布局。”
袁術微微一笑，道：“叔父，我明白了，即便陛下沒有疾病，也可以讓他有疾病，陛下要是沒了，天下就是叔父的了。”
“哈哈哈……不枉叔父疼你，果然聰慧，不過你嘴巴要嚴，用人要謹慎，不能出紕漏，明白了嗎？”
袁隗說話時，臉上的表情逐漸鄭重起來。
袁術笑道：“叔父放心，這件事，侄兒一定辦好。”
……
雒陽東郭，太醫令住處。
這一日，太醫令張奉回家，感覺仆從神色有些不對。
張奉問道：“家里可有事？”
仆從道：“確實有事。”
張奉還沒進正廳，遠遠看見一大一小兩道人影，背影有些熟悉。
在往前走，可見廳堂主位坐著夫人小何氏，臉色極其陰沉。
小何氏是皇后何氏的妹妹，和皇后一樣，專橫跋扈。
張奉緩緩進門，繞過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一看，這不是自己的外室柳氏和自己的女兒嗎？
張奉和柳氏在老家潁川生活了一段時間，柳氏還生了一個女兒。
后來張奉入京，靠一手醫術與身為中常侍的父親，成了太醫令。
張奉想把柳氏接來雒陽，正好趕上與何家聯姻，偏偏小何氏又是個霸道之人，張奉就一直沒敢提這事。
“夫君，你給我解釋一下。”小何氏怒氣沖沖道。
張奉來到小何氏身邊，小聲道：“夫人，柳氏不過是我成婚前養的歌姬，又不是我婚后尋花問柳，你何必生氣？”
“那你為何不與我說？”小何氏問道。
“你也沒問啊！”
“你！”
小何氏雙頰漲紅，腮幫鼓鼓，卻很快冷靜下來。
最近，母親舞陽君召開了家族會議。
說皇長子馬上就要被立為太子了，何家所有人都要謹言慎行，不能在關鍵時刻出亂子。
還要“以德服人”，讓人挑不出理來。
小何氏一想，自己作為大婦，難為一個外室，顯得過于小肚雞腸了，況且那人還幫夫君生了一個女兒。
小何氏清了清嗓子，對身旁侍女道：“你去后宅，找間房，安置柳氏母女，其余的事情，日后再說。”
侍女一愣，剛才小何氏還大發雷霆，怎么忽然轉變態度了。
侍女對柳氏母女道：“隨我來。”
小何氏相貌和姐姐差不多，是個美人，柳氏的美貌，與小何氏不相上下。
張奉見小何氏接納了柳氏，心中暗喜，一妻一妾美貌可人，以后能享齊人之福了。
柳氏含情脈脈看著張奉，面容委屈離去，女兒伸出小手要父親，被柳氏拉走。
這一幕看得，張奉的心都碎了。
小何氏冷冷道：“瞧你那模樣，我又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不會難為一個歌姬，若是這人人品沒問題，倒是可以給你做個妾室。”
張奉整個人都驚呆了，小何氏何時變得如此通情達理？難不成太陽從西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