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義莊內卻燭火通明。

九叔換了一身嶄新的杏黃道袍，腰間懸著八卦銅鏡，眉宇間少了幾分往日的肅殺，多了幾分莊重。

姜炎跟在身后，心跳如擂鼓，掌心滲出細汗。

四目道長抱著胳膊倚在祖師堂門邊，難得沒有嬉笑，秋生和文才也規規矩矩地站在兩側，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祖師堂內，檀香裊裊。

正中的神龕上供奉著三茅真君神像，兩側是歷代祖師牌位。

九叔取了三炷香，在長明燈上點燃，青煙筆直而上。

他先向祖師三拜，而后側身，對姜炎沉聲道：

“跪下?！?

姜炎雙膝觸地，青磚冰涼。

九叔將香插入爐中，聲音低沉而肅穆：

“茅山弟子林鳳嬌，稟告祖師——”

“姜炎心性堅韌，靈根深種，愿入我門墻，承我道統?！?

言罷，他取過一張黃紙朱字的《投師帖》，遞到姜炎手中。

“念。”

姜炎喉頭滾動，一字一句讀道：

“弟子姜炎，誠心拜師，愿守三皈五戒，持正辟邪。”

“若違此誓，天地共誅。”

最后一個字落下，堂內燭火忽地一竄，似有清風掠過牌位。

四目道長瞇起眼，秋生偷偷咽了咽口水。

九叔點頭，從供桌上取下一碗清水，并指蘸了朱砂，在姜炎眉心畫下一道豎痕。

緊接著，九叔解下腰間一枚青銅法印，壓在姜炎頭頂。

“茅山第三十七代弟子姜炎，受‘上清箓’?！?

拜師禮畢，燭火漸穩，檀香余韻繚繞。

四目道長搓了搓手，臉上掛著幾分笑意，踱步上前，一把拍在姜炎肩上。

“師侄啊，師叔這次來得匆忙，也沒備什么像樣的見面禮?！?

他邊說邊從袖中抽出一柄銅劍，劍身古樸，刃口泛著淡淡的銅綠，劍柄纏著褪色的紅繩，顯然有些年頭了。

四目將劍遞到姜炎手中，語氣難得正經：

“這劍雖不是什么稀罕物，但隨我多年，斬過不少邪祟，今日便贈予你，權當護身之用?！?

姜炎雙手接過，銅劍入手微沉，劍身冰涼，卻隱隱透著一絲溫潤，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蘊藏的靈性。

他正欲道謝，卻聽九叔在一旁冷哼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堂內眾人聽得真切。

“就這？”

九叔斜睨著四目，眉梢微挑，語氣里滿是嫌棄，

“堂堂煉器大師，送師侄一把大路貨的法劍？”

“四目，你這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四目聞言，臉上笑容一僵，耳根微微泛紅。

他撓了撓頭，干笑兩聲：

“師兄，你這話說的……我這不是擔心師侄修為尚淺，駕馭不了高階法寶嘛！”

“萬一傷著自個兒，豈不是……”

九叔一甩袖袍，打斷他的話。

“姜炎功力比你想象中要深厚許多，你有什么壓箱底的寶貝，盡管拿出來，他一定能駕馭。”

四目聞言愣了一下，他上下打量姜炎后，猛得抬起手搭上姜炎的手腕。

他指尖輕輕一按，似在試探什么。

然而，下一瞬，他的瞳孔猛然收縮，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指下脈搏沉穩有力，一股雄渾的法力在姜炎體內流轉，如江河奔涌，生生不息。

那法力之深厚，竟隱隱不差他多少！

四目心頭一震，下意識地加重了力道，想要確認自己是否感知有誤。

然而，那澎湃的法力依舊清晰可感，甚至隱隱透出一股灼熱之意，仿佛體內蟄伏著一團熾烈的火焰，隨時可能噴薄而出。

四目緩緩抬頭，目光驚疑不定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姜炎面容清俊，眉宇間透著一股沉穩之氣，看起來不過二十歲上下，正是尋常修士剛剛踏入修行之路的年紀。

可他的體內，卻蘊藏著如此深厚的法力！

這簡直違背常理！

要知道，修行一道，講究的是循序漸進，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即便是天賦異稟之人，也需靜心參悟，方能踏入修行之門。

尋常修士，大多在十六歲左右才能正式修行，而像他們的大師兄石堅那般天資卓絕者，也不過十二歲入門。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年紀輕輕，卻已擁有如此修為，這……這怎么可能？

四目的思緒翻涌，腦海中閃過無數猜測。

莫非姜炎自幼便得高人指點？

或是身懷某種奇遇？

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是尋常修士？

種種念頭在心頭交織，卻始終無法得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良久，四目才緩緩收回手，臉上的驚愕之色仍未褪去。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緒，卻依舊忍不住問道：

“姜炎，你這身修為到底怎么回事？”

“年紀輕輕，法力卻深厚得不像話！我行走江湖這么多年，還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怪胎！”

他語氣直來直去，絲毫沒有拐彎抹角的意思。

一旁的九叔雖未開口，但目光卻靜靜落在姜炎身上。

當初姜炎并未正式拜師，有些事他不好多問。

可如今姜炎已成了他的三弟子，有些事，自然要弄個明白。

屋內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油燈的火苗微微搖曳。

姜炎神色平靜，似乎早已料到會有此一問。

他微微低頭，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似在回憶，又似在斟酌措辭。

片刻后，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

“師父，師叔，其實……我小時候曾誤食過一顆紅色的果子?！?

“紅色的果子？”

四目眼睛一瞪，立刻追問道，

“什么樣的果子？長在哪兒？”

姜炎搖了搖頭，眼中浮現出一絲茫然：

“那時我還小，只記得那果子通體赤紅，像是被血浸透一般，入口甘甜，卻又帶著一股灼熱之感。”

“吃完之后，渾身滾燙，昏睡了三天三夜，醒來后便發現體內多了一股奇異的力量?！?

他頓了頓，繼續道：

“自那以后，即便我不刻意修煉，體內的法力也會自行增長，而且……速度比常人快上許多。”

自行增長功力？

九叔原本沉穩深邃的目光瞬間瞪大，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四目道長更是夸張，他原本圓睜的雙眼此刻瞪得如同銅鈴一般，眼珠子似乎都要從眼眶里蹦出來。

一時間，屋內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有文才用羨慕的語氣說道：

“師弟你運氣真好，不用打坐就能增加功力，這也太不公平了！”

“要是我也能這樣，那該多好啊?！?

“到時候，我就可以威風凜凜地抓僵尸，讓所有人都對我刮目相看！”

他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起來，眼睛里閃爍著夢幻般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九叔瞥了文才一眼，那犀利的眼神仿佛兩道寒光，直直地射向文才，讓文才瞬間感覺如墜冰窖。

“整天想著不勞而獲，沒出息東西！”

文才連忙低下頭，小聲地嘟囔著：

“我就是說說嘛，又沒真的不練功。”

“還敢頂嘴！”

九叔氣得渾身發抖，揚起手來，卻終究還是沒有落下去。

“還不快去練功！”

文才嚇得一縮脖子，連忙說道：

“是，師父，我這就去?！?

說完，他像一只受驚的兔子，飛快離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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