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堡往事》

*無問春秋何*

（第21章）

孫小雪嫁給了趙光明，方兵給孩子取名趙毅，這樣，趙劍來和趙毅就成了姐弟。方冰和趙光明、孫小雪以及趙劍來姐弟倆，一家五口人過著其樂融融的簡樸生活，只是這五口人彼此之間沒有丁點兒血緣關系。

一天，方冰問孫小雪：小雪呀，你和光明倆有沒有生個孩子的打算？小雪明白方阿姨的意思，也清楚趙光明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當然也希望和趙光明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小雪的態度讓方冰心里覺得踏實。她想的是：光明娶上媳婦有了孩子，她自己對趙海北的哥嫂算是有了一個交代，對死去的丈夫也是個安慰。

大寶又上學了。

大寶能上學完全是姐姐孫小蘭向學校爭取的。小蘭找校長說這件事時，校長以為是跟他開玩笑。見孫小蘭是認真的便嚴肅起來，問了小蘭幾個問題：你弟弟有學習能力嗎？課堂上他能控制住自己嗎？在學校一旦出了問題由誰負責？孫小蘭事先做了充分的準備，一一回答起校長：弟弟的智力水平已經有很大恢復，經過省醫院專家的檢測評估，目前已達到七八歲年齡段孩子的程度。弟弟從出車禍至今家人都在精心的照料他，眼下精神狀態十分穩定。最后一點是小蘭保證，每天弟弟從入校到離開都由她陪護和監管。就是說她給哪個班上課，弟弟同她在哪個班，絕不讓他離開自己半步，也絕不會讓他影響到其他學生。當然，如果弟弟在學校出現一切問題均由她個人負責，和學校沒有任何關系。

校長是一個通達的人，更是一個希望所有孩子都有機會上學讀書的人，最終答應了。

大寶已經16歲，這幾年小蘭反復教他練習說話、認字、寫字，從未間斷，大寶有了很大的長進。小蘭之所以要把他帶到課堂上去，就是希望能在課堂上喚醒大寶對以往的記憶，打通他的智力障礙，恢復他的智力水平。

大寶被安排從一年級學起，在班里他又高又大十分搶眼。小蘭的努力得到了驗證。重新回到課堂上的大寶，從剛開始的茫然失措，漸漸適應了學習環境。他知道舉手發言，能夠完成作業，還喜歡和同學一起做游戲，班級打掃衛生大寶也搶著干。

校長看在眼里，喜在心頭。他安排孫小蘭專門就大寶的情況寫一份教學報告，他要向教育雜志推薦，引起教育界的關注和研究。

王桃花做夢都沒有想到，奇跡果真出現在了大寶身上，她高興的整天合不攏嘴，人也一下子顯得年輕許多。

王桃花想起此前和二丫帶大寶去省城，做檢測評估時專家那驚異的表情，他們簡直不敢相信會是真的。他們原來認定：大寶的智力水平會永遠停滯在嬰兒階段，根本無法恢復到正常。萬沒料到，奇跡真的出現了。經全檢測評估得出的結論是：大寶眼下的智力水平已恢復到七八歲年齡段水平。

專家問王桃花怎么做到的？王桃花拉過二丫讓她給專家介紹。專家聽完笑著說：簡直太好了！你們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如何治療失智兒童的生動范例。大寶有你們這樣的母親和姐姐真是太幸運了。

回家的路上，王桃花囑咐二丫給四丫小麗寫封信，把專家對大寶的評估結論告訴小麗。小麗已經讀大四了，當初報考大學她選擇了醫學專業，目的就是要將來能給弟弟把病治好。大學期間小麗邊學習邊鉆研智障方面的知識，經常向老師求教，把掌握的方式方法加以梳理。然后寫信給二姐，讓她結合教學訓練幫助大寶恢復智力功能。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們成功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村里也不斷的發生著變化：原來的集體生產變為土地承包到戶，各家種各家的一畝三分地。生產模式變了，人們不再參加集體生產勞動，失去了以往集體勞作的場面和熱鬧勁。

村里的年輕人開始往城里跑，出去打工掙現錢。接觸到外面的世界后，他們都不愿意回家里種地了。土地承包之前，每年備耕、春耕上頭都派工作組蹲在生產隊。現在這事已成為了歷史。

時光流逝，歲月匆匆，曾經的一大家子人現在出出進進只剩下了王桃花和大寶。

這些年，王桃花落下個失眠的毛病。經歷了太多的變故，她的心路歷程復雜而煎熬。夜深人靜時，躺在炕上老是翻騰過去的舊事，內心深處總不安寧。

值得王桃花欣慰的是四丫和五丫都考上了大學。四丫學醫，五丫學習會計專業。孫家出了兩個大學生，村里人無不羨慕。遺憾的是丈夫沒有等到這一天。

丈夫活著時，最希望四丫和五丫將來都考上大學。現在兩個孩子都上了大學，可以告慰她們死去的父親了。王桃花相信：丈夫孫繼祖在天有靈一定會能感知到這一切。

二丫小蘭現在遇到個比較糾結的情況：現在生不生孩子？她的年齡已經不小，婆婆急著要抱孫子。雖然李健一直尊重她的意見，但她明白：李健也是希望他們有個孩子。

二丫糾結的原因在于：如果現在懷孕生孩子，她將有相當一段時間不能在學校教書，那么大寶就不能跟在她的身邊，每天到學校去學習。如今大寶已經開始逐漸恢復，一旦停頓下來，她擔心弟弟受到影響。

小蘭和母親說起這事就有些發愁：為了弟弟，她不想生。可是生不生孩子，也不光是她一個人的事，她也要考慮到丈夫和她的公公婆婆。

王桃花是明事理的人，她不想讓二丫左右為難。盡管她內心既希望小蘭生孩子，又不想耽誤大寶在學校堅持學習。但她也得替老李家著想，她勸二丫抓緊給生個孩子。她說：你們現在多好啊，趕上了計劃生育，頂多生兩個。哪像我那個時候，一生生了你們一大堆。

二丫心疼母親，上前抱住王桃花。

王桃花在街里遇見了劉強，這回她沒像上次劉強去家看她時那樣窘迫。王桃花見劉強瘦了，也黑了，衣服沒有從前那樣干凈利索。頭發不知多久沒剪，后邊已經翹在衣領上，將衣領蹭得油油膩膩。腳上的皮鞋沾著泥巴，一條褲腿挽到膝蓋。小腿纏著臟兮兮的紗布，看樣子是受傷了。整個人看上去一臉疲憊，活脫脫一個鄉下老漢，沒有丁點兒鄉長的樣子。

王桃花聽村長周興福和自己說過：劉鄉長沒有一點架子，非常務實。經常深入基層和老百姓打成一片，是個好人好官，看來還真是這樣啊。

王桃花又想：劉強算得上好人好官嗎？是好人好官為啥還和自己有了那種事？有了大寶這孩子？王桃花想不清楚。

大寶見到劉強，仍然管他叫爸爸。大街上人來人往，弄得劉強很尷尬。他沒和王桃花聊上幾句，說自己有事匆忙的走了。

看著劉強遠去的背影，王桃花心里有種別樣的滋味：這男人沒個女人照顧怎么行啊。

離開王桃花她們娘倆，劉強的心一直平復不下來。他琢磨不透：大寶那孩子為何總管自己叫爸爸？來鄉里第一次去看王桃花時，大寶就不停的喊他爸爸，村長周興福當時向他解釋說：大寶出過車禍，導致智力受損，見男的就叫爸爸，見女的就叫媽媽。可今天王桃花對他講孩子的智力已基本恢復了，那怎么還和自己叫爸爸？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