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小書童揚威(下)
晨霧未散,書院后山的竹林里還凝著露水。唐安叼著一根草莖,懶洋洋地倚在青石上,看著面前神色緊繃的藍海棠。
昨夜那場大火之后,藍海棠的身份徹底暴露在唐安面前,但書院里其他人仍被蒙在鼓里。山長雖壓下此事,可終究紙包不住火,尤其是藍家那位管事臨走時陰鷙的眼神,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說出去?”唐安笑瞇瞇地問。
藍海棠冷冷掃他一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劍的劍柄,語氣淡漠:“你想怎樣?”
“嘖,別這么緊張。”唐安吐掉草莖,攤手道,“我要是想揭穿你,昨晚就不會幫你打掩護了。”
藍海棠沉默片刻,終于稍稍放松了肩膀。她低聲道:“多謝。”
唐安擺擺手,笑道:“不過話說回來,堂堂藍家大小姐,女扮男裝混進書院,總不會只是為了讀書吧?”
藍海棠眼神微黯,半晌才道:“藍家內(nèi)斗不休,我父親不愿我卷入其中,便讓我以男子身份暫避風頭。”
唐安挑眉:“所以你爹還挺疼你?”
藍海棠沒回答,但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唐安識趣地沒再追問,只是伸了個懶腰,道:“行吧,既然你不愿說,我也不多問。不過……”他忽然湊近一步,壓低聲音,“你這女扮男裝的本事可不太行啊,喉結(jié)沒有就算了,連束胸都不夠緊,昨晚火場里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你!”藍海棠瞬間漲紅了臉,手按劍柄,寒光一閃,劍尖已抵在唐安喉嚨前。
唐安不慌不忙,笑嘻嘻地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撥開劍鋒:“別激動嘛,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免得下次再露餡。”
藍海棠咬牙收回劍,冷冷道:“不必你操心!”
唐安剛想再逗她兩句,忽然聽到竹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便是一聲嬌喝:“唐安!你躲在這兒做什么?”
唐安回頭一看,程采夕叉腰站在竹林小徑上,杏眼圓睜,滿臉怒容。她目光在唐安和藍海棠之間來回掃視,最后停在藍海棠微微泛紅的耳根上,頓時火冒三丈:“好啊!我說怎么一大早不見人影,原來是在這兒私會藍公子!”
唐安嘴角一抽,心想這誤會可大了,連忙擺手:“采夕,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程采夕冷笑,“你們倆剛才湊那么近,當我是瞎子?”
藍海棠皺眉,淡淡道:“程小姐誤會了,我與唐安只是有事相商。”
“有事相商?”程采夕嗤笑一聲,“什么事需要靠那么近說?”她越說越氣,突然抽出腰間軟鞭,啪地甩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藍海棠,早就聽說你劍術(shù)不凡,今日我倒要討教討教!”
唐安眼皮一跳,這丫頭脾氣上來,十頭牛都拉不住。他趕緊擋在兩人中間,干笑道:“采夕,冷靜點,書院禁止私斗……”
“讓開!”程采夕一鞭子抽過來,唐安側(cè)身避開,鞭梢擦過他的衣袖,撕開一道口子。
藍海棠眸光一冷,按劍上前:“程小姐,若想比試,我奉陪。”
“好啊!”程采夕冷笑,“我倒要看看,你這‘藍公子’有什么本事!”
眼看兩人真要打起來,唐安一個頭兩個大。他眼珠一轉(zhuǎn),突然捂著胳膊“哎喲”一聲,踉蹌著后退兩步,臉色煞白。
程采夕一愣,怒氣瞬間被擔憂取代:“唐安!你怎么了?”
唐安“虛弱”地擺擺手:“沒事……就是昨晚救火時被燙傷了,剛才鞭子擦到,有點疼……”
程采夕頓時慌了,趕緊收起鞭子,上前扶住他:“你、你怎么不早說!傷哪兒了?我看看!”
藍海棠皺眉看著唐安浮夸的表演,嘴角微微抽搐,但終究沒拆穿他。
唐安趁機給藍海棠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走。藍海棠會意,冷淡地朝程采夕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程采夕還想說什么,唐安趕緊“哎喲”一聲,成功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來。她手忙腳亂地檢查他的“傷勢”,嘴里還埋怨道:“你逞什么能?救火有別人,非要你去?”
唐安笑瞇瞇道:“這不是擔心書院損失太大嘛。”
程采夕哼了一聲,但手上動作卻放輕了許多。她低頭替他卷起袖子,忽然一怔——唐安手臂上確實有幾處燒傷,雖然已經(jīng)上了藥,但紅腫未消,看起來頗為猙獰。
她指尖微微一顫,聲音低了下來:“……疼不疼?”
唐安本想再逗她兩句,但見她眼眶微紅,終究沒忍心,只笑道:“小傷而已,過兩天就好了。”
程采夕咬了咬唇,忽然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塞進他手里:“這是我爹從西域帶回來的傷藥,效果很好,你……記得涂。”
唐安一愣,還沒來得及道謝,程采夕已經(jīng)轉(zhuǎn)身跑開,只留下一句:“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和藍海棠湊那么近,我連你一起打!”
唐安望著她的背影,無奈搖頭。這小丫頭,脾氣暴歸暴,倒也挺可愛。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瓷瓶,正要收起來,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抬眼望去,遠處回廊的陰影里,一道纖細的身影靜靜佇立——是柳傾歌。
她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目光幽幽地望過來,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見唐安發(fā)現(xiàn)她,她也不躲,反而輕輕抬手,指尖在唇上點了點,隨后轉(zhuǎn)身離去,裙擺如流水般拂過臺階,無聲無息。
唐安瞇了瞇眼。
這下可好,一個藍海棠身份暴露,一個程采夕醋意大發(fā),現(xiàn)在又多了個柳傾歌在暗處觀察……這書院的日子,真是越來越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