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詩剛走不久,藏在記憶里的往事再次翻上心頭,陳明家心里很不是滋味。
當年出事之后,明詩大病一場。高燒燒忘了很多事,連性格都跟著大變了樣子——有時候擁有記憶反倒是一種痛苦,以至于后來的日子里,陳明家更想做這個忘記了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的選擇,如果不是明詩的疏忽,或許現在一家人還是整整齊齊的……可現在說這一切都太晚了,陳明家知道,過去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我回來了。”
剛送走了一個,又回來一個。一個個的都是上輩子的冤家!
熟悉的聲音,有些陌生的身形,陳明易這一走就是三個月。所幸還有些良心,知道趕在五月的初一之前回來幫忙。
“過完初五我就回去,原本這幾日也有要忙的事,可阿娘這邊我總要回來看看的。”
陳明詩剛離開不久,也不知道兩個人路上有沒有遇見——在陳明家沒有說話的這片刻里,腦海中全是這些說不出口的話。
“哦?!?
面對阿兄的敷衍,明易可沒有明禮的唯命是從。作為家里最小的孩子,從小就被給予了最大的包容,陳明易想做什么,想說什么,向來是毫不掩飾的:“我回來幫你忙,你就這樣的態度?”
“我什么態度?你明禮阿哥是和我學的,你的本事卻有多少是阿爹手把手教的,當初……”阿妹想做做不了的事,到了阿弟陳明易身上,就變成了不愿意學。放著家里面的事情不做,偏要到甌江那邊去學戲,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兩面,陳明家不想理解,也不愿意理解。
“又不是我愿意學的,誰要阿爹不親自教明禮阿哥?”
“你若是說不了什么好聽的話,我現在就回去,總比在你這里掙得錢多,也沒有那么多講究。”戲班子里的講究從來不少,苦也是苦的,其實和廟里沒有什么上下之分??墒窃捼s話說到了這里,再多苦和累也都被明易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兩兄弟都想爭這一口氣,結果就是每次陳明家在阿弟這里都討不到一點言語上的便宜,最后只能由著后者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唯一說不出的就是明易從來沒在班是上出過錯,哪怕是陳明家有一次刻意刁難,把主法師的位置交給陳明易來做,全程沒能挑出問題不說。學戲學出來那份干凈利落的身上,還被不知內情的村人夸了半天,險些弄得陳明家下不來臺……
“你去學那些戲啊、詞啊,不也是唱奶娘的故事,為什么家里的事你就不愿意做?”阿弟越來越大了,廟里這段時間又牽扯進這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無論是出于哪個原因,陳明家也不希望明易和家里的關系再這樣下去了。
有了蔡家的前車之鑒,陳明家覺得有些事還是要說開。
陳明家的主動并沒有真正意義上掀起任何水花,陳明易全當沒有聽見,恭恭敬敬上了炷香,站起身來。
“前些日子廟里那件事不知道你聽說沒有,村里陳老三家的大姑娘在花轎上起了僮,沖進廟里來了?!标惷骷抑腊⒌芸隙ㄊ锹犞?,哪怕沒有聽到答復,還是繼續說了下去,“陰差陽錯發現了不少怪事,我想……”
“阿兄,其實我在想?!泵饕滋痤^來,打斷了明家的話。
“是不是阿姊當年也能在廟里起僮,你和阿爹也就能順了她的心愿,教她些法術?”
“你……”
陳明家的目光里閃過一瞬間的慌張,而后被隱忍的怒氣所替代??伤@個好阿弟陳明易顯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哦,你們或許會覺得她是在騙你們,所以強調這不是她該學的給她聽罷?”
“那為什么到了外人這里,什么都不一樣了?”
明知自己辯駁不過,陳明家沒有再說話,坐在一旁任由阿弟數落。只是陳明易顯然是根本沒有和他說話的心情,說了兩句未見回音之后,便緘口不言。
“我那法裙呢?”
半晌之后,陳明易忽然開口,又把陳明家打了個措手不及——平日明易不回來,廟里的法裙又是一代代傳承下來的,并沒有多余的。陳水寧來不及做,臨時用的就是明易的
如今……
“明易,你那……”
沒有聽陳明家說完,光是看前者的表情就已經知道了原委,明易放下手里寫了‘弟子習法,諸神莫臨’的字條,轉身就走:“那你要她來幫忙就好,我去陪阿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