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姜承鹿真的恨透了這種莫名其妙的選擇題。

年輕的時候，他的前任妻子老是喜歡逮著他問這問那，問個沒完，諸如“我和你媽掉水里，先救哪一個”“保大還是保小”之類的問題，他一聽就頭大，甚至可以說是深受其害。

現實世界哪有那么多的選擇題可以做，無論是法律還是道德上，他當然得先救自己的老媽，其次“保大保小”也不必多說，這事有法律規定的，醫生必須先保證產婦的安全，其次才是胎兒，家屬的意見根本不算數。

“很難做出選擇，是嗎？”

卡夫卡看到姜承鹿遲遲沒有回答，于是又改口道：

“那我再加大籌碼吧，一條軌道上綁著你的女兒，另一條軌道上綁著一百個無辜的群眾……”

“你拉倒吧！”姜承鹿不耐煩的打斷了他，“能別扯淡了嗎？現實里那有這種選擇題給我做啊？”

“有的。”

卡夫卡平靜的說：“我就做過。”

病房內的空氣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姜承鹿發現卡夫卡的眼神冰冷得可怕，眼眸黯淡得像一團燒剩下了的死灰。

其中似乎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仿佛那雙眼睛的背后，藏著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卡夫卡究竟經歷過什么？姜承鹿很好奇心，但又不敢問，他怕自己一問就會揭開別人心里的傷疤。

卡夫卡從兜里取出一個煙斗，用火柴點燃。

“所以，我由衷的希望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做這種選擇題的機會。”

他吞云吐霧了一陣，拍了拍姜承鹿的肩膀：“你放心吧，你退了之后，待遇不會減少太多的，只是從探員變成了編外人員，你在汽車公司的職位不會變的，還是研發部長，組織需要你的時候，自然會聯系你的。”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送別。

姜承鹿此刻方才意識到，自己或許真的要回歸普通人的生活了。

卡夫卡戴上帽子，轉身準備離開。

“再見了，如果以后還能有機會再見面的話。”

“等一下。”姜承鹿叫住了他。

既然已經決定要告別了，那姜承鹿肯定得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的問清楚。

姜承鹿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問：“到底是不是你們做的局？”

“你說什么？”卡夫卡撐著手杖，駐足在病房門口。

姜承鹿的聲音有些緊張：“我是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碰面嗎？那個時候，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可事后回想起來，我總覺得你和組織出現的時機有點太巧了……”

他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懷疑，僅僅只是一個揣測，沒有任何證據。

沒想到的是，卡夫卡竟然點頭：“是的，你猜得沒錯，這世上沒那么多的巧合，就是我做的局。是我設計讓那三只欲魔對你發起的襲擊，再出手救下的你。”

姜承鹿沒有想到，卡夫卡竟然厚顏無恥的承認了！甚至都沒有辯解的打算。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姜承鹿憤怒的質問。

卡夫卡無奈的聳了聳肩：“為什么？還能是為什么，不這么做，我怎么把你賺上山來？看過水滸沒？智多星吳用知道吧？有點損招全往好漢身上使了，我就是這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

卡夫卡扶著頭上的圓頂禮帽，打開病房的門，踏步走出。

“如果你繼續待在組織里，只會被坑得更慘，所以恭喜你，終于脫離苦海了，祝你以后再也不要碰到和我一樣的卑鄙小人。”

他關上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姜承鹿沉默了許久，不知該說什么。

他打開門追出去，站在走廊上左右張望，卻再也看不到卡夫卡的身影。

…………

姜承鹿的心里還有很多疑問沒有解開，出院之后，他試著聯系卡夫卡，但電話撥過去是空號。

Lisa也不見了，連辭職報告都沒打，人就已經消失不見。

姜承鹿四處打聽，發現公司里竟然沒一個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都沒聽說過這號人，仿佛這個叫“Lisa”的女秘書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一切的一切，都讓姜承鹿感覺如夢似幻，夢醒之后是無盡的空虛。

從那之后，假面騎士的變身腰帶就一直放在了他的柜子里，他時不時會拿出來穿一下，嘗試著變身，但腰帶至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那就僅僅是一個塑料做的玩具而已。

姜承鹿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了這樣的現實，并把重心放在了工作和生活上來。

他目前的職位是研發部長，可他大學是學電氣的，專業不對口，在技術上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好在做領導的不一定要懂技術，能夠慧眼識人就行了，以前他干基層的時候接觸過很多技術崗位的同事，他們的個人能力都非常出色，工作態度也認真負責，只是不善于經營人際關系，因此一直升不上去。

姜承鹿上任之后想起了這回事，于是將他們提拔了上來。這些員工也懂得投桃報李，很快不負姜承鹿的期望，在研發項目上做出了成績。

姜承鹿的業績與工資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拿到了巨額的提成和年終獎，加上基礎工資已經超過了一千萬。

工資和獎金一到手之后，他第一時間就去提了一輛勞斯萊斯。

如果是以前的話，他肯定會把錢存到銀行里吃利息，或者投資期貨股票。

畢竟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他早就想開了，人生就應該及時行樂，不然指不定哪天就沒了，錢再多也帶不到地底下去。

姜承鹿和前妻之間的關系也緩和了不少，兩人之間的感情早就沒了，只不過是對方現在的生活費全指著他打款而已。

他在乎的當然不是和他形同陌路的前妻，而是和他有著血脈親情的女兒。

今天正好是假期的前一天，姜承鹿難得有了休假的機會，于是提前和前妻打好了招呼，他會去接女兒放學，然后帶女兒出去玩幾天。

臨走之前，姜承鹿站在鏡子前，整理一下自己的西裝。

他還是有些不死心的把假面騎士的變身腰帶給穿了上去，然后站在鏡子面前“變身”。

“henshin！”

不出意外，什么都沒有發生。

好吧，他終于妥協了。

但他總是隱約期待著，或許有一天，這個世界會再次陷入危機，而他將會以假面騎士的姿態重新歸來……姜承鹿搖了搖頭，很快打消了這個自私的想法。

和平的日子是如此的來之不易，對于普通人來說，最大的幸福就是平安度過一生。

誰也不能為了想當救世主，就去期待一場毀滅所有人生活的災難降臨，不是嗎？

再見了，假面騎士，再見了，我的老朋友。

姜承鹿站在鏡子前，默默的拉下衣服遮住了玩具腰帶。

整理好衣服之后，他出門下樓，準備開車去接女兒放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