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來得快得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謝府上下像是早就備好了這場盛宴。沈清禾站在喜房里，面對一面光滑的銅鏡，鏡子里的人陌生得讓她心慌。頭上戴著鳳冠，金光閃閃，綴滿珍珠和碧玉，沉甸甸地壓得她脖子發酸。流蘇隨著她的動作晃動，叮當作響，像在提醒她這不是夢。她身上是大紅嫁衣，繡滿了牡丹和鳳凰，針腳細密得像活的一樣，燭光下泛著絲綢的光澤。手腕上的玉鐲冰涼，輕輕一碰就發出清脆的聲響，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掐進掌心，疼得她清醒了些。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心里的慌亂。鏡子里的她，眉眼間滿是迷茫，像是被困在一場不知終點的戲里。*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問自己，腦海里閃過山腳老人的話，閃過那本《奇夢錄》，還有謝承軒手腕上的血。*這是另一個世界嗎？還是我瘋了？*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這身嫁衣的重量，這屋子里的燭光，還有謝承軒的眼神，都真實得讓她害怕。

“叩叩。”門被輕輕敲響，沈清禾心一跳，轉身看去。謝承軒走了進來，身姿挺拔，紅袍加身，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謫仙。袍角繡著金色的祥云，腰間掛著一枚碧玉佩，晃動間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的發冠是純金打造，嵌著東珠，燭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他一進門，目光就鎖在她身上，深得像要把她整個人吞進去。

“青禾，你美得讓我移不開眼。”他的聲音低沉，帶著點沙啞，像在壓抑什么。沈清禾臉一熱，低頭盯著自己的繡鞋，鞋面上是并蒂蓮，紅得刺眼。她小聲嘀咕：“別這么說……怪不好意思的。”

他走近，腳步輕得像踩在云上，停在她身前，指尖輕輕挑起她的面紗。紗緩緩滑落，露出她的臉，他眼中閃過一抹驚艷，像是第一次見到她。“我的妻子。”他低喃，聲音里滿是珍視，像在念一句誓言。

沈清禾的心跳得像擂鼓，臉燙得能煎雞蛋，忙低下頭，手指攥著袖子，玉鐲叮當響了一聲。“這太快了……”她小聲說，聲音細得像蚊子，“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我怕……怕一睜眼，你就不見了。”

謝承軒在她面前蹲下，紅袍鋪開，像一攤融化的朱砂。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對我來說，你就是真的。”他的聲音堅定，像是鑿在石頭上，“我會讓你相信，青禾，我會給你一輩子。”

她喉嚨一哽，想說什么，卻被院子外突如其來的爆竹聲打斷。噼里啪啦的響聲震耳欲聾，喜慶得像要把天炸開。謝承軒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穩穩地等著她。她猶豫了一瞬，把手搭上去，指尖觸到他的掌心，溫熱的觸感讓她心跳更快。他們并肩走出喜房，步入燈火通明的庭院。

庭院被裝點得像仙境，紅綢高掛，映得滿院喜氣洋洋。無數盞紅紗燈籠懸在廊檐下，燭光搖曳，投下溫暖的光暈，把青石板小路照得如夢似幻。花臺上擺滿金盞菊和牡丹，香氣濃郁得讓人頭暈。仆人們端著托盤穿梭，盤子里是晶瑩剔透的糖蓮子、冒著熱氣的茉莉花茶，還有紅得喜慶的蜜棗，甜膩的香氣在空氣中流淌。遠處，古琴聲清越，如流水淌過，讓喧鬧的場面多了幾分雅致。

賓客們自動分開，像潮水退去，露出中間一條小路。他們的衣袍五彩斑斕，玉佩叮當作響，目光或好奇或祝福，齊齊落在新人身上。空氣里混雜著爆竹的火藥味、鮮花的甜香，還有女人們身上淡淡的脂粉氣，濃得讓人暈眩。沈清禾的腳步有些踉蹌，裙擺沉重得像拖著千斤巨石，謝承軒的手卻穩穩扶著她，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過來，讓她莫名安心。

拜堂的儀式像一場漫長的夢。他們先拜天地，香爐里的檀香煙霧繚繞，像是把他們裹進另一個世界。接著拜高堂，謝承軒的母親端坐在主位，頭發間夾著銀絲，目光溫和卻帶著審視，朝沈清禾微微頷首。沈清禾的“父母”是夢里的陌生面孔，笑得慈祥，讓她心底生出一絲怪異的溫暖。最后夫妻對拜，她抬頭看向謝承軒，他的眼神深得像夜空，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兩人的額頭幾乎相觸，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香味，心跳亂得像脫韁的馬。

交杯酒時，謝承軒的手臂纏上她的，紅綢帶在他們腕間晃動，像一條紅線把他們綁在一起。酒杯送到唇邊，甜膩的桂花酒順著喉嚨滑下，燙得她眼角泛酸。他的目光始終沒離開她，帶著一種讓人無處可逃的熾熱。賓客們齊聲叫好，笑聲和祝福聲如潮水涌來，可沈清禾卻覺得自己在漂浮，像個旁觀者，看著自己被裹挾在這場盛大的戲里。

宴席更是奢華得讓人咋舌。長桌上擺滿了佳肴，蜜汁烤雉雞皮脆肉嫩，冒著誘人的香氣；清蒸鱸魚上點綴著細切的姜絲，魚肉白得像雪；還有一盤盤蓮花酥，層層疊疊，撒著細糖，咬一口滿嘴酥香。仆人們端著碧玉酒壺穿梭，酒香四溢，賓客們推杯換盞，笑聲不斷。謝承軒始終陪在她身邊，手輕搭在她的手背上，指尖偶爾摩挲她的皮膚，像是無聲的安撫。他低頭在她耳邊說：“青禾，你今天美得像仙女。”他的氣息溫熱，拂過她的耳廓，讓她臉又是一燙，可心底的不安卻更深了——她在這場夢里越陷越深，醒來后呢？

夜色漸深，賓客們陸續散去，燈籠的光在夜風中搖曳，像無數只螢火蟲。喜娘領著他們回到喜房，房門關上，燭光跳躍，映得滿室紅光。沈清禾站在床邊，盯著那張鋪滿紅綢的大床，床單上繡著成雙的鴛鴦，喜慶得刺眼。她心跳得像擂鼓，手指攥著嫁衣，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謝承軒走近，紅袍在燭光下泛著暗光，他的聲音柔得像春水：“青禾，我不會逼你。我只想你知道，我是真心的。”

她抬頭看他，燭光在他臉上跳動，勾勒出他英俊的輪廓。他的眼神溫柔卻堅定，像在許一個永不破碎的諾言。她張了張嘴，想問如果她醒了，他會怎樣，可話到嘴邊，卻化成一聲嘆息。她閉上眼，試圖抓住這一刻的真實，可一股熟悉的困意像潮水涌來，她慌了，伸手想抓他，“不，別……”可世界已經開始模糊，燭光、紅綢、他的臉，全都碎成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