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拿出奶奶給的平安鎖，發現鎖上的月牙刻痕竟與記憶中陸念佳脖頸淤青重合。

就在這時奶奶走進房間，渾濁的眼睛里閃過驚恐：“這鎖不能留！”

奶奶突然的出現，屬實嚇了我一跳，她猜她肯定看了我的小說，知道我最近的夢境問她：“奶奶這不是我小時候，鼻血不止，你為我求的嘛！”

話音剛落，只見奶奶僵在原地，喉結艱難滾動，眼里翻涌著我讀不懂的恐懼。

下一秒，她表情突然凝固，嘴角機械式上揚，用著和平時判若兩人的語調說道：“是啊，早點睡。”

等奶奶離開后，我用手機拍下鎖面紋路，想發給研究古董的網友們。消息剛發出，手機就黑屏了，重啟后記錄全消，只剩陌生短信：“沒有人可以幫你”。

“為什么！一定是我......”

我猛地張開眼睛，冷汗如同溪流，瞬間浸透了睡衣，緊緊貼在皮膚上。

窗外，天光微熹，一片死寂。我大口喘著粗氣，摸向枕邊，手機安靜地躺在那里，屏幕是黑的。

我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機打開，點進短信收件箱，里面只有幾條廣告信息，根本沒有那條來自地獄般的警告。

“我發現這個噩夢居然聯系現實了，越來越真實。”我喃喃低語：“要是再不破迷，感覺永遠醒不來了。”

次日清晨，槐樹葉沙沙作響。我攥著平安鎖站在陸念佳家樓下，目光再次被那張泛黃的尋人啟事拽住，林小棠的笑容在晨光里格外刺眼，右下角“梅桂蘭”的署名讓我想起夢境菜市場那詭異的老奶奶，小佳樓下還真的有這尋人啟事。

“哎，小孟來找小佳啊？”

一樓張嫂拎著菜籃子經過，圍裙上還沾著星點菜漬，“這孩子也是從過去的陰影里走出來交到好朋友了......”

“張嫂好”，我笑著搭話，“哈哈哈什么陰影？”

她忽然壓低聲音，眼神往尋人啟事上飄，“你說這林小棠，當年和小佳可是穿一條裙子的交情，誰能想到警察會懷疑她”。

塑料菜籃的提手硌進掌心，我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懷疑......為什么？”

張嫂往左右瞥了瞥，圍裙角蹭過啟事上“最后現身于海邊”的字樣：“說是失蹤前一晚，有人看見她們在沙灘吵架。可小佳她媽賭咒發誓，說那天她在奧數班補課......”話音未落，樓上傳來防盜門開合的輕響，張嫂突然噤聲，匆匆擺手離開。

晨風卷著細沙撲在臉上，陸念佳踩著樓梯走下來時，運動鞋底蹭過最后一級臺階，發出“吱呀”輕響。我看見她那脖頸處月牙形淤青有點血絲......

她歪著頭看我，目光充滿審視：“張嫂和你說什么了？”陸念佳話音剛落，我便感到不安。

我只好晃了晃手里的烤腸，擠出笑：“夸你家腌的酸黃瓜好吃。”掌心的平安鎖此時燙的驚人，鎖面紋路隔著布料硌著皮膚。

盧窈寧的笑聲像救贖般從巷口飄來，她走到我面前喊：“同桌！高宇買了超辣雞翅，你敢不敢挑戰？”

男生抱著燒烤箱跟在后面，帽檐陰影里的眼睛卻帶著曖昧看向陸念佳。

燒烤架的火星在暮色中炸開時，盧窈寧的鈴鐺聲混著雞翅的油爆聲，織成層細密的網。

我看著高宇往陸念佳盤子里添了三塊烤肉，鋁箔紙在他指節處發出細碎的響，記憶突然被拉回陸念佳剛轉學過來的時候。

蟬鳴還未消退，我在教室后排給仙人掌澆水時，看見陸念佳跟著班主任進來。她抱著課本的手臂上纏著紗布，藏藍色百褶裙沾著泥點，劉海濕漉漉地貼在額角，像只落單的幼鹿。

“這是轉校生陸念佳同學，大家好好相處。”班主任話音剛落，后排男生吹了聲口哨：“這紗布怎么回事啊？被家暴了嗎？”

陸念佳的指尖猛地攥緊課本，指節泛白。這時高宇突然站起來：“老師，我旁邊有空位。”

她抬頭看他，睫毛上還掛著雨珠，眼底閃過一絲驚詫。

后面她彎腰收拾時，書包帶滑落，掉出本貼滿貝殼貼紙的筆記本，封皮內側隱約可見的鉛筆字。

高宇貼心的幫她撿東西，“給。”

他抬頭時，耳尖泛紅，而陸念佳接過本子的瞬間，指尖迅速劃過他臉。

“發什么呆呀？”盧窈寧忽然將烤焦的雞翅塞進我手里，指尖溫度異常灼人，“快吃，吃完去戲園子探險。”

吃完，我靠著樹休息，閉上眼睛分析他們兩個的曖昧行為。

等大家吃完，一起進了戲園子，盧窈寧不知看到了什么，立刻躲到戲臺柱子后，高宇也突然指向我身后，聲音發顫：“老、老頭！”

穿馬褂的駝背老頭從幕布后走出，空洞的眼窩對著我，嘴角咧出詭異弧度。他攥住我手腕的瞬間，皮膚下浮出青色血管，組成月牙形狀的紋路。

“鎖是煞器......”他喉嚨里發出氣泡破裂般的聲響，“道士用陰魂鑄鎖，說能鎮住海煞......其實是給活人打死結！”

陸念佳的尖叫突然刺破死寂。老頭猛地抽搐，指向后臺木箱后倒下。他手里的紙條也隨之飄落，“陸沉”二字被冷汗洇開——那是陸念佳哥哥的名字。

“該你當鬼了哦。”她突然笑起來，銀鐲子撞擊鐵架發出刺耳聲響，“當年她就是這樣追著我跑，直到她的裙子纏上礁石......”

我低頭看向手腕的血漬，發現它正沿著平安鎖紋路緩緩游走，而高宇不知何時跑到戲園子門口，手里攥著把帶沙的鐵鍬，帽檐下露出半道傷疤：“不要讓佳佳回憶過去了！”

幕布再次晃動時，我看見無數條藏藍色百褶裙從房梁垂下，每條裙角都沾著潮濕的沙子。老頭也消失不見，地面只留下幾粒灰白色沙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極了林小棠失蹤那天的退潮線。

高宇突然指著我的影子驚呼：“你的頭發......在滴水！”

我猛地抬頭，看見戲園子屋檐下掛著的水珠，正順著我的影子輪廓墜落，在地面積成灘泛著貝殼光澤的水洼——那是海水的顏色。

而此刻高宇和陸念佳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在水洼里映出詭異的畫面：高宇摸著陸念佳的頭說好像在說“沒事的”。

炭火的暖意裹著孜然味涌來，我居然靠在大樹邊斷墻上打了個盹。直到“孟晞晞！你別睡了！怎么吃飽就睡覺。”高宇的喊聲刺破夢境。

我猛地睜眼，發現戲園子鐵門上不知何時貼了張泛黃的封條，“禁止入內”的紅章蓋在大門上。盧窈寧抱著胳膊直打顫：“之前還能進來的......怎么突然封了？”

高宇皺眉看向手表：“十一點了，只好先回去了。”

他背起燒烤箱時，陸念佳突然抓住我手腕，指尖冷得驚人：“小孟，我怕黑......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高宇張了張嘴，卻被盧窈寧拽走：“走啦走啦，人家小姐妹要獨處！”男生回頭時，帽檐陰影里的眼神暗得可怕。

巷口的路燈忽明忽暗，陸念佳的影子在墻上晃成扭曲的月牙。她突然開口:“高宇說你最近總在查林小棠的事？”

我攥緊平安鎖：“也沒有，只是覺得這尋人啟事很奇怪......對了你和高宇怎么關系越來越？”

她踢開腳邊石子，聲音甜得發黏：“哪有......就是轉學前那個暑假，在海邊見過一面。”石子滾進陰溝，驚起群吱呀亂叫的老鼠。

“其實我們在談戀愛哦。”

她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時外套滑落在地，露出脖頸處的月牙形淤青，“我和他說了我干了件蠢事......不過沒關系，反正現在她已經變成海里的泡泡了。

“小佳，那你脖子為什么一直有一塊月牙淤青......”我話未說完，她突然笑起來，像無數只手在撓刮玻璃。

“這個呀？”她指尖劃過淤青，銀鐲子震出碎響，“我自己弄的，為了記住這件事，哥哥說，這是大海給我的勛章。”

“這鎖好像挺眼熟啊。”就在這時陸沉剛好下樓走了過來，他盯著我手里的鎖笑：“不過一樣的東西多著呢......你應該就是小孟吧”。

“呃......嗯，是的。”我回應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里的平安鎖，鎖面紋路硌得掌心發疼。

陸沉的目光黏在我身上，他嘴角揚起的弧度讓我想起夢境的戲園子里面遇到的那個沒有眼珠的老頭——臨終前，他掌心的紙條。

“你露營估計和家里人說過了吧！”，他低頭撥弄著衣服上的金屬扣道，“不如在我家湊合一晚。”

他伸手敲了敲手表，時針剛過零點，“你家人應該早睡了，回去容易打擾他們吧？”

我下意識往后退，后腰抵上冰涼的鐵門。樓道聲控燈突然熄滅，陸沉的輪廓在月光中裂成明暗兩半，陸念佳晃著銀鐲子走近：“我們家客房的床，可舒服了，就別客氣了。”

“我......”我本想拒絕，卻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那麻煩你們了，我爺爺奶奶確實睡了......”

陸沉側身讓路時，我聞到陸沉身上混著的海鹽味，那是深海生物腐爛的氣息。

經過陸念佳身邊時，她突然湊近我耳邊，銀鐲子震出的碎響里夾著句低語：“別緊張，我哥哥很好的。”

我攥著陸念佳扔來的珊瑚絨睡衣，借口說借充電器跟她進她的房間，她笑著讓我自己找，然后去洗澡了。

我將木質抽屜拉開時發出“吱呀”輕響，里面是病歷本，上面牛皮封面上印著“第三人民醫院”，診斷欄的鋼筆字力透紙背，“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

上面發病的時間大概是林小棠失蹤的后次月。病歷下方夾著張撕碎的照片，拼合后發現是陸念佳與哥哥、林小棠的合影，林小棠的臉被指甲劃得血肉模糊。

打開衣柜突然掉出個鐵盒，里面裝著第一次見到陸念佳她掉落筆記本。

-第一頁：九歲時，我躲在衣柜里，透過縫隙看見酗酒的父親用皮帶抽打哥哥陸沉，血珠濺在她最愛的藏藍百褶裙上。

-第二頁：十三歲生日，哥哥送我枚月牙形銀鐲，內側刻著：“佳佳是哥哥的海”。附加照片(陸念佳笑得燦爛，我卻注意她袖口露出的自殘劃痕，那是幫自己轉移父親家暴的注意力)

……

-最后一頁：還是一張照片：陸念佳的手指死死攥著對方手腕，指節泛白，背景里的陸沉舉著相機，鏡頭反光里映著防波堤的“禁止游泳”警示牌(可見是一張偷拍視角的照片)

下面還備注寫著：“那天的浪聲，至今還在夢里響。”

抬頭我發現衣柜深處的陰影里，那條洗得發白的藏藍色百褶裙赫然掛著。

此時走廊傳來拖鞋拖沓的聲音，我慌忙將筆記本塞回鐵盒。陸念佳倚在門框輕笑，銀鐲子碰著搪瓷杯叮當作響：“充電器還沒找到嗎？我澡都洗好了。”她遞來溫熱的牛奶，我接過尬笑到：“對啊，我比較眼瞎。”

“在電腦桌前”她轉身擦頭發，發梢滴落的水珠在地板暈開深色痕跡，“早點休息，晚安小孟。”

“晚安......小佳”，我攥著溫熱的牛奶杯，勉強扯出笑容：“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