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驚夢后的邀約
- 幽夢噬影
- 莔熙熙
- 3742字
- 2025-04-25 14:55:27
晨光透過斑駁的玻璃灑進教室,粉筆灰在光束里起舞。
我攥著冰涼的不銹鋼水杯,看著前排陸念佳扎著高馬尾的背影——她正對著鏡子補口紅,粉餅盒反射的光刺得我瞇起眼,那模樣與平日里別無二致。
下課鈴驟響,喧鬧聲如潮水漫過教室。我鬼使神差地拽過厚重的窗簾將自己裹住,粗糙的布料摩挲著臉頰,黑暗中獨屬于自己的呼吸聲逐漸清晰,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松弛。
忽然,教室里的歡笑聲一瞬間戛然而止,翻書的窸窣、桌椅的挪動,連同走廊上細碎的腳步聲,都在同一時間按下了暫停鍵。
我不安的扒開窗簾縫隙,原本坐滿同學的教室空無一人,日光燈滋滋閃爍著明滅,黑板上的數學公式不知何時變成了暗紅色的符咒。
教室門吱呀開啟,駝背老頭佝僂的身影籠罩在手中昏黃的燈籠光暈里,他每走一步,木質地板就滲出灰白色的沙子。
“有人嗎——”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氣泡,在死寂的教室里蕩出層層回音。
“有......有人!”我的聲音卡在喉嚨。
老頭恍若未聞,枯槁的手指搭上門框準備鎖門,恐懼如潮水將我淹沒。我猛地掀開窗簾沖向門口,金屬門把手燙得幾乎灼傷掌心。
閉眼沖出教室的瞬間,身后傳來燈籠炸裂的聲響,黏膩的燭淚濺在腳踝,化作密密麻麻的細小沙粒。
我居然穿過了那個老頭,這合理嗎?但是來不及多想,逃命要緊。
我跌跌撞撞地在樓梯間狂奔,每一層轉角都重復著相同的消防栓與安全出口標識。當第三次撞見掉了漆的“B1”標識牌時,我咬牙轉身逆向奔跑。
樓梯間突然傾斜旋轉,等我站穩時,眼前竟出現一條爬滿青苔的青石小徑,月光穿過槐樹枯枝,在石板上投下交錯的鬼爪般的陰影。
我咬著牙跌跌撞撞穿過小徑,校門口梧桐樹下,同學們正排著隊嬉笑玩鬧。我腳步虛浮地擠到隊伍末尾,大口喘著氣,強撐著平復狂跳的心,等著登上大巴。
當我攥著書包帶跨上車門,后頸瞬間泛起一陣寒意,方才前面還嬉笑的同學瞬間消失,只剩空蕩座椅。
我驚愕轉頭,藍白校服的同學們正排隊登上另一輛大巴,陽光下,而他們隊伍末端,我竟看見自己的身影。
腐臭的氣息裹著海風灌進鼻腔。我死死攥住冰涼的扶手,前排座椅突然出現數十個脖頸斷裂的腦袋歪在肩膀上,空洞的眼窩齊齊對準我。
車輪毫無征兆地轉動,儀表盤上的指針瘋狂倒轉,窗外的景色化作扭曲的虛影,整條公路都在瀝青下翻涌著灰白色的沙子。
我拼命拍打車窗,指甲在玻璃上劃出刺耳聲響。身后傳來陸念佳的聲音:“小孟,你那天不該來”。
那次不是在做夢嗎?我沒去啊,她在說什么,這夢怎么還帶續集的!剛剛就感覺不對
冷汗瞬間浸透后背,那聲音也不再甜美,而是沙啞得像生銹的鐵。身后的聲音也像被剪刀驟然剪斷的絲線,當最后一個字落地后,消散在凝滯的空氣里。
“大不了一起死吧!”
我下意識摸向口袋里那枚平安鎖,它此刻正發著燙,表面浮現出與冰棒棍上相似的紋路。
我猛然想起棍上:“遇兇畫符斗,平安鎖護途。”的提示。
我立刻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沫蔓延口腔,染血的手指如筆,在玻璃上飛速勾勒出北斗七星的紋路。
隨著符咒發出微光,鬼怪發出凄厲慘叫,車身劇烈晃動。
我賭對了,我能感覺到那些怨靈的恐懼——它們貪婪吸食陰氣卻不敢承受玉石俱焚的代價。
平安鎖在掌心發燙,符文與血跡同時迸發刺目金光。
車頂鐵皮如活物般扭曲變形,鬼怪們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當符咒光芒達到頂點時,我被一股巨力狠狠拋出車外,后背重重砸進沙堆。
咸澀的沙粒灌進喉嚨,我在眩暈中抬頭,看見大巴車化作一團黑霧,無數慘白的手臂從霧中伸出,正準備抓向那枚還在發光的平安鎖。
來不及多想,我幾乎是憑著本能,在沙地里猛地一撲,先一步搶回平安鎖。
看著黑霧徹底消失,我死死攥住平安鎖起身,指腹觸到鎖面凸起的紋路——是熟悉的月牙形狀刻痕。
掌心滲出的血珠順著紋路流淌,瞬間將整把鎖染成暗紅。
周圍的沙子突然開始劇烈翻涌,灰白色的沙霧騰空而起,等霧氣散盡時,咸腥的海風已撲面而來,遠處海浪正有節奏地拍打著岸邊。
“小孟?”甜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猛地轉身,陸念佳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身后,她歪著頭露出招牌式的甜美笑容,發梢還沾著幾粒細碎的沙子,“你在這做什么?陪我去買點吃的吧!”
我下意識跟著她往前走,原以為會去海邊常見的便利店,可她卻徑直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
我目光掃過幽深的巷口,一把拽住陸念佳的手腕:“你來過這里?”
她指尖頓了頓,垂眸把碎發別到耳后:“要出來玩,肯定要做攻略啦,沒吃的怎么行。”
我還沒回,她便拉我拐進另一個巷子,我關注到墻上有張快脫落的尋人啟事,隨風落下,似乎照片上有熟悉的眉眼,而啟事下方新增的一行手寫的小字:“望好心人提供線索,孫女遇害,兇手仍在逍遙法外”。
“小佳,這我好像見過……”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拽著繼續往前走。
“我想買點菜回家煮。”她垂眸盯著地面,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我爸媽又吵架了,估計今晚又沒人管我吃飯。”
看著她單薄的肩膀,我心里泛起一陣酸楚:怪不得來菜市場...
我便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走吧,我陪你買。”
潮濕的青苔鋪滿石板路,腐肉與海產品混合的腥氣撲面而來,菜市場的招牌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光。
就在我確認攤位方向的剎那,后頸突然掠過一絲寒意,像是有人貼著皮膚呼出一口氣。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豎起,可回頭只看見熙熙攘攘的人群。
陸念佳卻仿佛什么都沒察覺到,指著前方的豬肉攤興奮道:“我買點肉回家包餃子吧!隨便周末露營燒烤的食材也一起買了!還有一會去超市買...”
她的聲音清脆歡快,可我卻注意到她說話時,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滲出的血珠滴落在石板上,轉眼就被青苔吞噬。
剛走到豬肉攤前,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
我注意到對面豆腐攤前,白發凌亂的老奶奶歪著脖子,下頜幾乎要戳進裝豆腐的木盆里。
她渾濁的眼球布滿血絲,突然抓起塊豆腐高舉過頭頂,凄厲的喊聲震得我耳膜生疼:“我的乖孫女啊!是被人害死的!”
話音未落,她摸出個褐色藥瓶仰頭猛灌,瓶口滴落的液體在地面騰起白煙。
攤主嚇得打翻秤砣,哐當聲響中,老奶奶直挺挺栽倒在地,渾濁的眼球卻死死盯著我身后——陸念佳正攥著我的手腕,指尖冷得像冰。
“小佳……”我話沒說完就被她拽著疾走,帆布鞋碾過老奶奶打翻的藥瓶,濃稠的液體在鞋底拉出黏膩的絲。
“不買了?”我氣喘吁吁,她卻頭也不回:“嗯,太晦氣了。”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扭曲得像條隨時要噬人的蛇。
“那老奶奶真可憐……”我剛開口,陸念佳突然轉身,笑得滲人:“孟晞晞,有些事你不該管。”她發梢沾著的沙子簌簌掉落,在地面聚成小小的墳包形狀。
當返程大巴鉆進漆黑的隧道時,我正把臉貼在蒙著薄霧的玻璃上發呆。
在隧道壁的反光里,我注意到一個佝僂身影正貼著山壁疾走——是那個倒地的老奶奶!她的白發在風中狂舞,手里還攥著塊帶血的豆腐。
“哈哈,原來不是農藥啊……”我的調侃卡在喉嚨里。
陰冷的氣息突然包裹住后頸,老奶奶沙啞的聲音混著腐臭味鉆進耳朵:“求求你……救救我孫女……”
“小孟,清醒一下!班主任說讓我們收拾一下,接我們班的車快來了!”同桌盧窈寧用力掀開裹著我的窗簾,我猛然睜開眼睛看向窗外,某棵歪斜的樹干上,似乎掛著張尋人啟事,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我下意識摸向口袋,預想中帶著血漬的平安鎖并不存在。
“你最近怎么動不動就睡覺?”同桌盧窈寧遞來顆橘子糖,包裝紙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看你一直皺著眉頭,吃顆糖緩緩。”
“好”,我機械地剝開糖紙,甜膩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卻沖不散胸腔里沉甸甸的壓抑。
“小孟,你這苦瓜臉都能腌咸菜了!”盧窈寧“啪”地把糖紙拍在桌上,腕間鈴鐺震出一串脆響,馬尾辮隨著動作晃得像只歡脫的小松鼠,她突然伸手在我眼前比了個框:“快,給生活比個耶!”
見我毫無反應又道:“同桌啊!小學就愛寫文章,初中就當小作家很不容易的,但是也你不能不睡覺啊!”,她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要貼上我的臉,“現在的你不愛笑,你不會被調包了吧!”
我被逗得嗆了下,橘子糖差點卡在喉嚨里。
她手忙腳亂遞來礦泉水,笑得前仰后合:“哦喲不行了…你現在這個表情,像極了我家那只便秘三天的貓。”
“盧窈寧!我想起來了那個尋人啟事是啥了!是林小棠!”我漲紅著臉去拍她的手,卻被她靈活躲開。
“啥林小棠?我咋沒聽懂。”盧窈寧瞪圓眼睛,指尖還捏著半截沒寫完的數學卷子。
我喉結動了動,我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沒事沒事。”
手掌落在她發頂時微微發抖,就像此刻窗外刺目的陽光,曬得人睜不開眼,卻驅不散心底翻涌的寒意。
我已經分不清這究竟是從荒誕夢境中醒來,還是正墜入更深的迷局。
余光正巧瞥見化好妝的陸念佳在臭美自拍,粉色濾鏡把她的笑臉映得格外明媚。
上車后同學們的談笑聲混著車載廣播的音樂聲,在密閉車廂里此起彼伏。
大巴車在海邊停下時,潮濕的海風卷著細沙撲來。我望著遠處翻涌的浪,恍惚想起夢境大巴車里那些脖頸斷裂的腦袋,正從浪花里浮浮沉沉。
陸念佳蹦跳著跑向沙灘,在她身后蜿蜒出一道詭異的軌跡,像極了夢境小巷里堆成墳包。
我盯著陸念佳被陽光鍍上金邊的側臉,這時她突然喊我:“寫小說別再熬夜啦!露營燒烤、明早戲園子探險,不準再爽約。”
她說完便側過頭看海,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唇角揚起的弧度和記憶里一樣的笑容。
這樣溫柔的陸念佳,怎么會和那些陰森的畫面扯上關系?“小佳……”我突然開口,聲音卻被呼嘯的風聲撕碎。
她又側回身問:“怎么啦?”望著她清澈的眼睛,我又將到嘴邊的質問咽下去,只說:“我一定會去。
或許真的是我病了,病得連朝夕相處的好友都要無端猜忌。